我一进村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愕得头皮发麻。
村里的男人们一个个躺在地上,捧着肚子,发出凄厉的嚎叫。
他们都如同即将临盆的孕妇,肚皮圆滚硕大,甚至撑破了衣服,表皮下面青紫色的青筋鼓动,像要把肚皮撑爆开来。
这些人以前想必从来不觉得女人怀孕生子有什么,可真轮到了自己身上,就变成了一件痛苦又可怕的事情。
想起那山崖下上百个的黑坛,我对他们无法升起同情。
我拽了拽陆知君的衣袖,“他们肚子里到底是什么?”
陆知君双手飞快结了一个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定睛看了几秒,“被他们丢弃的,换了一种方式回来。”
“是那些女栾?!”
陆知君淡淡嗯了一声,“女栾存活在世上的时间太短,无法形成人形,一旦入雄腹,就会开始吸食他们的精血,为自己提供修炼的养料。”
而后他冷漠地摇了摇头,“师傅叮嘱过我,万事皆有因果,只要她们不失控,我不能插太多的手。”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从屋里跌跌撞撞跑出来,它的肚皮已经长大到可怖的程度,连上半身都挡得看不见。
身体终于不堪重负,重重摔在地上,肚皮像装满水的气球一样弹跳了两下,一道道黑色的血管逐渐蔓延,像开裂的瓜球。
紧接着,他瞪着眼发出痛苦的哀嚎,撑到极致的肚皮一寸寸皱裂,无数黑烟从里头冒出来,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中,第一个女栾出生了。
先是一个硕大的青白色的肉球,紧接着四肢渐渐伸出来,接着是脑袋、五官。
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站起来,她周身都是青白色,像在水里泡发了很久。
大眼睛浑圆,只是里头没有瞳仁,一片灰白。
她摆动着粗短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了好几圈,才像是终于适应了这具身体一般,高兴地跳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女栾出生,每出生一个,就有一个男人被开膛破肚,却还无法咽气。
而剩下还挺着大肚子的,看到其他人的惨状,早就吓得面如土色,大汗淋漓,拍打着肚子不停求饶。
“求求你放过我吧,跟我没关系呀!”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可爹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家里一年生出三个女娃,是要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的呀……”
那个人的肚子比一般人大很多,呲啦,肚皮像砸烂的西瓜一样破开。
在他的肚皮里,一连滚出三个肉球。
看到女栾们咯咯咯地朝自己走来,那男的彻底吓疯了,拼着最后一口力气,一头撞在旁边砍柴用的斧头刃上,整个脑袋都被削掉了半边。
三个女栾好奇地围着他的尸首,不多时就传来皮肉撕裂,和咀嚼的声音。
“造孽,都是造孽呀!”
张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身旁,看着眼前地狱一般的惨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我注意到他的身体如常,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怀上女栾,感到奇怪。
“老爷爷,你怎么……”
张老头抬起头来,昏黄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感慨和绝望,“我早就跟他们说过,洞神公不可能是神灵,不然怎么会蛊惑人做这种交易,可他们就是不信,今天的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您知道洞神公?”我和陆知君齐齐开口,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
张老头不忍心再看那些人,紧紧闭上眼沉默了半晌,才转向我们缓缓开口,“这件事说来话长。”
十年前石青村还算平衡,虽然也大多重男轻女,大多就是糙养或者送人,还没发展到戕害女婴的程度。
那一年村子里发生虫害,短短三天,地里的庄稼就被糟蹋了大半,这样下去,整年的粮食就会颗粒无收,村里大多数人都得饿肚子。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人到绝境的时候,都喜欢祈求神灵。
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雾隐谷有个洞神公,求他特别灵。
村民去求还真的得到了回应,洞神公指示,村子常年阴盛阳衰,压不住地底的邪气,这才导致虫害盛行。
让村民把全村二十岁以下的女人都送到雾隐谷暂避七七四十九天,虫害可解。
刚开始还半信半疑,没想到照做之后竟然真的应验了。
女人们也都被接了回来,她们被送去的时候还面黄肌瘦,回来却变得红光满面,看起来被滋养得不错。
事情原本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谁知从那时候起,村里的男人就渐渐认为女人一无是处,不但干不了重活,还是阴邪污秽的身体,总会给村里招来灾祸。
家里一旦有女婴出生,就迫不及待地送出去,生怕触了霉头。
后来出生的女婴越来越多,连送都懒得送了,直接在后山挖了个大坑,装在坛子里丢了了事。
甚至为了防止她们再回来,请一个云游的到是做了风水林,画了镇压符,巴不得以后出生的孩子全是男孩。
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从那以后,石青村再也没有一个女婴出生,已经成年的也跑的跑,死的死,没过几年,整个村子竟然一个女人都没有了。
别村的人听到石青村的传闻,也不愿意嫁过来。
村里的男人娶不到媳妇,也就不会有新生儿出生,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
男人们开始想尽办法,或骗或抢或拐,总之只要弄到一个女人进来,基本就是全村男人的发泄和生育机器。
每个活不过三年,就被凌虐而死,而且她们生的孩子,也全都是男孩。
就这样持续到了现在。
听到张老头的话,我才明白昨天那些村民一见到我,就露出诡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