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从第一日,蓝画跟艾见面,袭击艾不成反被艾吓晕之后,蓝画就不会飞了。
仿佛是被人下了诅咒一样,即便是变身成兽形,也无法扇动翅膀展翅高飞。
“尊敬的大巫,请您救救蓝画吧。他当初无意冒犯艾勇士,这些天来,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飞翔,但都失败了。不会飞翔,对一只隼来说是致命的。”
“他还只是一只刚刚成年的亚兽人,无论如何,请您救救他吧。”
蓝图在旁边扶着蓝画跪在金猿面前,请求金猿能够出手医治他的弟弟。
金猿显然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但既然牵扯到了朝阳部落,他很是理所应当的将这件事情推在了弟頔身上。
弟頔听到蓝羽的描述,内心里还惊诧了一下。
艾当初汇报的时候,并没有说出具体细节,只说先遇到了隼兽人,还差点打起来,幸好兰及时赶到。
弟頔让白尾去将艾唤回来,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顿感无语。
兽人居然还能得心理疾病的?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将来他很有可能会遇到得精神病的人呢?
这,就有点棘手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要心药医。
这明显就是对飞翔有了心理阴影啊,这可咋办,他又不懂什么心理治疗法啊?
弟頔虽然有点为难,但还是决定试一下。
他让蓝画走到他面前,装模做样的伸手搭着他的脉搏,道:“我问,你答。不必惊慌,你只要如实说就是了。”
蓝画点了点头,他也是听族长和哥哥说过这个朝阳大巫的,甚至因为这些天的交易会,他周围的族人们也都一个劲的夸赞朝阳部落大巫懂得多。
毕竟,在他们眼中,朝阳部落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大巫赐予的,而朝阳的兽人们对外也是这么说的。
“你叫什么名字?”
蓝画明显一愣,刚才蓝羽族长明明已经介绍过了,怎么又问?
一旁的蓝图见弟弟发呆,忍不住替他说道:“他叫蓝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弟頔瞪了一眼,一旁的艾了解弟頔,立刻对蓝图说道:“我们大巫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问谁谁答,问什么答什么就好,不要去质疑,也不要替他回答。请保持安静。”
他的声音坚定,让围在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出了一种肃穆,吓得蓝图以为自己打断了弟頔施法,立刻噤声缩在了蓝羽身后。
“蓝画,你不要怕,也不要多想别的,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弟頔又重新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蓝画这回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叫蓝画。”
弟頔:“嗯,今年几岁了?”
蓝画用他那迷茫的小眼神看着弟頔,显然,他不知道几岁是什么。
弟頔:“换个问题,你是什么种族的?”
蓝画这才回神:“白颈蓝羽隼族。”
弟頔伸出左手,继续问道:“这是什么?”
蓝画答道:“您的手。”
......
弟頔一连问了十几个常识性问题,比如“你是兽人还是亚兽人?”“这两个石头哪个更大?”等等。
等蓝画放松的差不多了,弟頔猝不及防的问道:“怕艾吗?”
蓝画先是一愣,而后才想起来艾是谁,支支吾吾的小声答道:“不,不怕。”
但事实上,弟頔已经明显感觉到他脉搏加速了。
“会飞吗?”弟頔紧紧盯着蓝画的眼睛,发现他已经开始慌了。
等了一小会儿,蓝画还不回答,弟頔耐心的又问道:“不要怕,回答我,会飞吗?”
蓝画低头小声道:“以前会飞。”
弟頔又问:“怕高吗?”
蓝画迟疑了一下,答道:“不怕。”
弟頔松开了蓝画,确诊了,这家伙就是有心理阴影了。
艾是真的给他吓到了,一只鸟族亚兽人,还是制霸天空的隼族,现在因为怕高而不敢飞了,这可真是棘手。
弟頔叹了口气。
见状,蓝羽忍不住问道:“朝阳大巫,请问蓝画他还能飞吗?”
弟頔也不知道啊,但他肯定不能那么说,想了一下,说道:“他这是心病。如果要彻底治疗,怕是需要很长时间。”
言外之意,就是,无能为力。
蓝画忍不住哭了,蓝图也顾不得怕不怕的了,本来他就属于咋咋呼呼那种人,还是个弟弟控,此时颇有些口无遮拦的对弟頔道:“朝阳大巫,我弟弟就是被你们族的兽人打成这样的,您可不能不管啊。”
弟頔还没说啥,艾皱眉道:“我说的很明确了,错不在我。”
金猿见状示意蓝图别说话,他对弟頔道:“智者,您看这样如何,您将治疗蓝画的方法交给我,您走后,由我来继续治疗,可行?”
弟頔苦笑,“不是我不愿意教您,而是我说了,他这个是心病,心病得需心药医。所谓心药不一定是草药,有可能是任何东西,比如一句话,或者一个物件,再或者一个人。”
“他的症结是从高空极速下坠,且被束缚双翅无法飞行自救,给自己吓出了心理阴影。他现在恐高,需要让他解除这个心结,不恐高就能飞了。”
金猿疑惑道:“可是他刚不是说他不恐高吗?”
弟頔轻笑,转头看向蓝画,蓝画本来在偷看弟頔和金猿,见此立刻低下了头。
弟頔没有多做解释,只肯定的说道:“他恐高。”
而后,弟頔似乎是想到什么,看了看艾,又看了看蓝画,对蓝画道:“蓝画,你可愿意跟我走?”
他这么一问,别说是蓝图了,连蓝羽都有点忍不住了,“朝阳大巫,这是我们隼族的兽人。”
“我知道。”弟頔没好气的反问蓝羽道:“他现在不会飞了。你应该清楚,对于一个隼族人来说,不会飞意味着什么?没有安全保障,不能狩猎,甚至连自保都难,说不得还有遭受同族嘲笑,你们能时刻留下一个人来守护她的安全吗?”
不等蓝羽和蓝图反驳,弟頔又接着说道:“就算你们能留下一个人来护着他守着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会觉得自己是个拖累。不会飞这件事将会永远伴随着他,你难道希望他一辈子都再也飞不起来了?”
“即便是你们现在成立了聚落,草原上不会再有来自兽人的危险,但你敢保证哪天草原上不会出现流浪兽人?或者,没有来自野兽的威胁?”
弟頔一通话说完,蓝羽蓝图等人顿时鸦雀无声。
蓝画则在弟頔一声声的反问当中逐渐冷静了下来,问道:“尊敬的朝阳大巫,如果我跟您走了,您能治好我吗?”
弟頔胸有成竹的答道:“自然可以。但是,你要想清楚,我所说的跟我走不仅仅是跟着我走,而是加入我们朝阳部落才行。我们部落有很多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非我族人是没有资格进入我部落核心区域的。”
蓝画迟疑了一瞬,没有回答。
事实上,这对他来说,这很难抉择。
一方面就像是弟頔说的,他不想以后成为自己族人的累赘,一方面他又不想放弃自己。
如今,朝阳大巫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他自然是想要试一试的,可他又舍不得自己的族人。
蓝图看着陷入矛盾中的蓝画,忍着悲伤对蓝画道:“弟弟,你不要走。以后哥哥一直保护你,好不好?反正哥哥也找不到伴侣,将来也不用照顾伴侣和幼崽,哥哥只照顾你。”
蓝画听了蓝图的话,忍不住眼眶湿红。
弟頔没有逼迫他,毕竟是脱离族群的大事,直白点就是关乎人家后半辈子生存问题,总要让人想明白的。
于是,弟頔安慰道:“这样吧,反正我们明早出发,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决定了,就明天早上来我们队伍里找我就是。不过,我要事先给你提个醒,你这个病,短则需要几个月,长的话恐怕需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治好。要有耐心,不可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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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阳部落的队伍整装待发,弟頔已经嘱托了艾守在队伍最前方,如果出发的时候,蓝画过来,以后,艾就负责照顾蓝画。
艾听到弟頔这样安排,不可思议道:“为什么?我,我要负责探路,而且我是个兽人,照顾他一个亚兽人不方便。”
弟頔心里恨铁不成钢,你是个兽人,你还是个单身的兽人,我能不知道吗?
别个兽人,有点本事的恨不得多找几个亚兽人,偏自己跟前的兰、白尾和艾一心只想着事业,部落都扩大到五千之众了,也没见他们找个伴。
弟頔没好气的怼道:“这不是还没定吗?他如果不来,你就继续做探路先锋队队长;他如果来了,你就负责接待。再说了,只是让你平日里多照顾着点,又没让你跟人家睡觉,你不方便啥?”
艾大为震惊,无法理解,他无助的看向狼,希望狼能为自己说句话。
艾是真的不想跟这个第一次见面,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对自己动手,打不过还吓晕自己的亚兽人有交集。
一点都不温柔,就知道打打杀杀,关键是还菜。
狼似乎也看出来弟頔这么做的缘由,也不点破,只对艾说道:“大巫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听着就是了。如果他来,你以后就不必再向前探路了,反正有兰呢。你就在部落大队上空周围警戒就行。”
艾郁闷的出了金帐。心里祈祷,蓝画千万不要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朝阳部落即将拔营之际,蓝画来了,在蓝羽和蓝图的陪同下。
艾只能认命。
弟頔给蓝画举行了简单的入族仪式,让蓝画以兽神的名义发了誓,永不背叛朝阳部落。
至此,蓝画正式成为朝阳部落的一员。
看着难过分别的几个人,弟頔安慰道:“放心吧,我们和草原聚落是友好盟友,说不得将来你还有机会回来看看你哥哥和蓝羽隼族的朋友们。到时候,你又是个翱翔九天的蓝羽隼呢。”
听弟頔这么说,蓝羽、蓝图和蓝画心里都好受了些许。
朝阳部落在中部草原停留半个月之后,再次启程东征,寻找自己的安身之所。
一个多月后,在草原聚落一众兽人的带领下,朝阳部落的车队安全无虞的穿过了中部草原丛林,顺利抵达了中部与东部的边界处。
这一个月来,金猿和小白几个幼崽,跟着弟頔一起上小课,学习了大量的文字和算术。
金猿甚至还抽空给自己刻了个身份牌。
临别之际,金猿是万分不舍,但还是要舍。
因为,他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狼对他的敌视。
金猿毕竟是一族大巫,出发之前,丛林虎族曾想跟朝阳部落购买车辆被拒绝。
金猿这一路上几乎都是跟弟頔同坐一辆车,甚至是同吃同睡。
这可给狼委屈的不行,但又没有办法反对或拒绝。
狼已经将近两个月都不曾跟弟頔亲热了,草原聚落的人一离开,狼就悄悄带着弟頔离开了队伍。
等狼带着弟頔回来的时候,弟頔又一次罕见的以兽形昏睡了过去,而狼自己却神采奕奕、精神饱满。
打从这件事情开始,弟頔知道了,开了荤的兽人有多可怕。
并且,狼还是那种,刚开了荤又立刻被迫吃回素斋,还长达两个月之久。
出了中部草原地界后,车队逐渐行至山岭地带。
因队伍要过车,艾又重新回到了探查队之中。
队伍也不再边探查,边行进,而是由艾先行在空中探查一日,观察好前路地形,再回营地告知弟頔,由弟頔定夺车队的行进方向。
这片山岭与熊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里全都是石山。
熊岭的山都是土丘形状的,往小的说就是一个个大土包,最高的山也不过百米。
而这里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陡峭的山壁上偶尔有几株从石头缝里探出来的草,险峻的山顶上不时有几棵歪了脖子的树。
根据艾每天汇报的地形,弟頔排除了林多的山谷,水多的山涧,尽量让车队能顺利穿越这片山岭,且不断的修正方向。
半个月后,也就是夏二月末,根据弟頔的推测,此刻大队应该是越来越往东北方向走了。
大概是因为在山里,山多水多的植被多,即便是白天也没有感觉很热。
这半个月来,弟頔也没有闲着,但凡部落安营扎寨,弟頔就让狼带着在周围的山上逛,时不时捡起一颗石头,敲两下,或者直接砸开,看看内部的颜色。
可惜,发现的几乎都是普通的岩石。
最多就是遇到些好看点的花岗岩或者玄武岩之类的,大多还都是黑白花纹或者带点红斑的石头,没有一样是弟頔想要的。
这日,艾回来后,兴奋的跟弟頔反馈道:“巫,我们就要走出山岭了。沿着这个方向在往前走两日左右,那边就不再是山岭了,而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我看见草原上有成群的野兽,再往北有条大河,不知道跟我们之前一直靠着的那条是不是一条。大河南岸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大河北岸是茂密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