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乡到302省道的路面基本上修好了,张进强他们乘坐的车跑起来很顺畅,一会在林中穿梭,一会儿在山岗上滑过,一会冲向低谷,简直就像在五线谱上奔跑,更像顺江而下的轻舟。火红的杜鹃花从眼角划过,画成了一道道彩虹,在群山中跳跃。在这条道路上,张进强少有的没有压力和郁闷,感到轻松和惬意,柔和的凉风,仿佛从他心中吹过。路边的红花从眼前闪过,好像从车窗跳进了车里,他随着回过头,看见了赵兰和刘敏,她们就是这山谷里的不同的红花,既光彩夺目,又朴实无华。
张书记,你看什么?刘敏问。
刚才,我明明看见花朵飞进了车里。
走神了吧。刘敏笑道。
这里的红杜鹃太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艳的红花,不但让人陶醉,而且醉红了山谷。车像蜜蜂在花中穿行,花儿抹红了人的脸庞,浸透了天上的云彩,我真不虚此行。赵兰非常兴奋地说。
赵兰把我们带到了诗情画意中,别忘了把我们带来哟,否则我们会失在花丛中,回不来了。张进强笑道。他对韦师傅讲,去江边野生鱼馆吃鱼。
好的。韦师傅加快了车速。
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就到达了302省道。
太快了,刘敏惊讶地说。赵兰,你不知道,过去这条路只有越野车能走,而且要走三到四个小时,颠得你翻江倒海,一辈子都怕乘车。
一二十公里的路要跑三到四个小时,路烂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赵兰感到不可想象,也不可思议。仅这条路就让你们吃尽苦头,你们真不容易。
是张书记从省里跑来的钱,把这条路修好了,真的是解决了制约桃花乡经济社会发展的大问题。自从这条路修好后,桃花乡生产生活资料价格降了五成以上,老百姓都差点叫万岁啦,真是功德一件。刘敏说。
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有省委秘书长出面协调,有东山县委的大力支持,有东山县交通局的认真组织施工,不要把功劳都归到我一个人身上,有失偏颇。张进强说。
汽车从302省道驶出,进入江边野生鱼馆的悬崖小路上。
韦师傅,你慢点呵。赵兰的心好像抓得紧紧的,因为她没有走过在悬崖上的窄路,感觉车子随时都可能滚下江里去。
好的,我慢点,韦师傅答应。
正在此时,车轮撞到路上的一块石头,沿着峭壁滚了下去,像掉进无底的深渊,把人的心都悬在半空中,赵兰被惊吓了一跳。
不用担心,我们东山县像这样的路多着呢,韦师傅开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走这样的路。刘敏安慰赵兰。
车子很快就到达江边野生鱼馆,女老板笑嘻嘻地迎了出来。
张进强他们都下了车。
张书记来了,上最好的茶,女老板惊喜地叫道,又赶紧吩咐服务员把桌子、凳子擦干净。
女老板把刘敏叫到边上,眼睛盯着赵兰,对刘敏说了几句话。
刘敏过来给张进强和赵兰讲:你们知道女老板给我说什么吗?
张进强说,她盯着赵兰与你说话,肯定事关赵兰。赵兰一脸茫然。
你只对了一半。她问赵兰是不是书记夫人,好漂亮呵!刘敏诡异地笑了笑,接着说,我没告诉她,让她去猜吧。书记夫人漂亮,我们脸上也有光。刘敏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赵兰红着脸说,刘乡长太坏了。
张进强瞪了刘敏一眼。我们陪赵兰欣赏都柳江的风光吧。
阳光下,都柳江深绿色的江面异常的平静,两岸青山沉默寡言,饱含着深厚的历史底蕴。
都柳江曾经是我省的一条重要航运通道,都柳江镇是一个重要的水运码头,我省第一台汽车也是从这里上岸,拆散后,肩挑马驮到天阳。后来,随着生态的破坏,江水减少,江上只能放排,就是将木头顺江而下,卖到下游经济发达地区。放排,进一步促进生态破坏,江水更少,有的地方还出现季节性断流。最后,放排也不行了,其实也没木头可放了,因为都砍光了。真是逝者如斯夫。赵兰喃喃地说道。
刘敏傻傻地看着赵兰,被她的博学惊呆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是我说错了吗?赵敏看着刘敏说。
你没说错,说得很对,她是被你宽广的知识面惊呆了。张进强说。
其实没什么,我看过我省的近代史,也听父亲讲过我省生态方面的情况,不足为奇,有点班门弄斧。赵兰甩了一下飘柔的长发,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不是班门弄斧,你是真厉害,一个工科生,居然懂得这么多,让我这个文科生感到汗颜。刘敏说道。
张进强也没想到赵兰懂这么多,看来她不但钻研技术,还关心政治、经济和文化,应该是一个好学的人,他对赵兰的认识又深了一步。
我一路上都在注意观察都柳江两岸的生态,已经逐渐得到修复,江水也渐丰盈,我相信这条江早晚都会恢复昔日航运的荣光。赵兰接着说。
张书记前不久在《当代西蓝》杂志上发表了“都柳江复航与西蓝的加快发展”文章,可能在网上都搜得到,你可以看一下。今天他请我们吃鱼,就是用这篇文章的稿费来请的。你可要好好地读一下你张哥哥的这篇文章,我可是读了三遍。刘敏说。
赵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果然收到了“都柳江复航与西蓝的加快发展”。
这时,女老板过来,说饭菜已经上桌了,请张书记们过去用餐。
这一次用餐的位置仍然是上次的位置,饭菜也是一样。煤气火锅中红色的酸汤在沸腾,桌子上三盘黄辣丁,一盘白豆腐,一碟蔬菜,四小碗蘸水。
黄辣丁,正宗的野生黄辣丁,赵兰惊奇地叫道。
刘敏问,你怎么知道是野生的?
第一,人工饲养的黄辣丁几乎是一样大小,你看这些黄辣丁有大有小,不均匀,最大的也没多大;第二,只有野生的黄辣丁才呈金黄色,人工饲养的呈黑色。赵兰有声有色地说道。
妹子不但人长得高雅和漂亮,还很聪明,生活经验丰富,一定是一位持家的好手。女老板佩服地说道。
张进强让女老板上一壶度数低而且甜的米酒,还上一盘木姜子和一碟酱油。
米酒和木姜子上来后,赵兰没见过木姜子,豆般大小的绿色颗粒,让她觉得稀奇。
女老板给她进行科普:木姜子,中药材名。功能主治为:健脾,燥湿,调气,消食。治胃寒腹痛,泄泻,食滞饱胀。我们苗族喜欢食用木姜子,特别是做酸汤鱼最重要的佐料,也可以生吃。说完后,女老板把一盘黄辣丁倒进锅里。
赵兰潇洒地将飘柔的头发往后理了下,用筷子夹了一颗,在酱油碟上蘸了一下,放进口里吃起来。不断说味道好,开胄,连续吃了好几颗,她那个贪吃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你们俩真是一家人,连口味都一样。刘敏说道。
张进强瞟了刘敏一眼说,苗族兄弟姐妹们都是这样吃,你不懂入乡随俗吗?这就叫入乡随俗,你还东扯西扯。
这样裸吃太辣了,我受不了。刘敏说。
服务员给大家把酒倒上了,韦师傅要开车就没倒酒。女老板也给大家每人舀了一碗汤,让大家先喝汤。
赵兰用小嘴喝了一口汤,太好喝了,我从来没有喝过味道这么好的汤,这味道有大山的深沉,土地的温馨,花草的芬芳。
女老板惊讶地叫道,讲得太好了,妹子,你稍等一下,我去拿笔和纸,把你说的话记下来。女老板回卧室拿来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说,请妹子你再讲一遍,我把记下来。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热切的赞美,我要让人写出来挂在墙上。妹子来我这里吃鱼免费,这是对你的知识产权的回报。
张进强让刘敏也把它记下来,作为东山酸汤鱼品牌打造的广告词。
女老板又给赵兰的碗里舀了两条煮熟的黄辣丁,让她先品尝一下。然后给张进强、刘敏和韦师的碗里各舀了两条黄辣丁,让大家先吃黄辣丁,以免煮老了不好吃。
赵兰专心地吃着鱼,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那副享受的样子让张进强甜甜地笑了。
张进强喝了一口米酒说,这个酒既甜,度数又不高。大家端起酒,韦师端茶吧,赵兰和刘敏顺利地将网络安装调试完毕,这几天真的辛苦了,我用都柳江的水、柳江的鱼、都柳江的情敬你们,祝你们事业蒸蒸日上,人像桃花乡深山里的红花永远楚楚动人。
大家非常高兴,把酒杯中酒一饮而尽。
女老板不停地给大家碗里添鱼加汤,大家不停地吃鱼或喝汤,连说话的时间都省了。女老板特别是对赵兰照顾十分周到,把好的鱼都夹进她的碗里。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女老板才将豆腐倒进锅里,用筷子把蔬菜夹到锅里。服务员把米饭端上来,给每人添了一碗饭。
刘敏放下筷子,说自己实在吃不下了。
赵兰也说自己不能再吃了。
张进强也说吃得差不多了,他掏出400元钱,递给刘敏,让她去结账。
韦师站起来说,出门的时候舒书记给了他500元钱,让他负责结账。
张进强说乡里财政十分困难,不能让乡里出这个钱。
女老板说,妹子对酸汤鱼的赞美词我采用了,这个钱你们不用付了。
妹子以后来你这里吃鱼,可以给她打折,但今天吃的鱼不在这个范围内,是我请客,要结账,刘乡长去结账。
女老板拧不过张进强,刘敏去把账结了,总共花了250元钱,把剩余的钱退给了张进强。
赵兰站起身来,说,请大家等一下。她让韦师傅和她去车上拿东西。女老板走过来说,你们先坐下来,等她一会,我给你们泡茶,喝点茶提提神再走。一会工夫,女老板泡了四杯茶,一看就不是给客人喝的普通茶,是翠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时,赵兰提着箱子进来,把箱子放到一张空桌子上,打开箱子,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又打开盒子,拿出一支毛笔,一瓶墨汁,然后,取出一张宣纸,到另一张空桌上展开铺平,再从箱子里取来条石,把宣纸压住,拿来毛笔和墨汁瓶,又给女老板要了一个碗,把墨汁倒了一些到碗中。这时,张进强和刘敏、韦师傅、女老板都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他们知道赵兰的架势是要写字,但是,万万没想到赵兰会写毛笔字,又给了他们一个意想不到。赵兰拿起毛笔,在碗中墨汁里浸泡了一会,又在碗沿边调了几下毛笔,认为调整好后,在宣纸上潇洒挥毫。只见纸上显出的墨迹如同行云流水,让人仿佛看到了原始森林中的古松苍劲的枝干,小溪弯曲的身姿,峡谷轰鸣的落雾,天上飘来的云朵。这哪是写毛笔字,直接是书法大家的范儿,大家赞叹不已。
赵兰一气呵成“都柳江水清清,鱼儿味美,有大山的深沉,土地的温馨,花草的芬芳。”她从箱子取出印章,在她的落款处深深地盖了一下。然后,把东西收回箱子,见纸上的墨迹已干,双手拿起这幅字,送给女老板,说,找个地方表一下,就可挂在墙上。女老板喜出望外,眼睛都笑圆了,接过这幅字,连声道谢,妹子你太有才了,你真是才貌双全。赵兰回过头看着大家说,见笑了。
不是见笑了,你把我们惊呆了,怔住了,你让我们大开眼界。张进强说。
赵兰把东西装进箱子,收拾完毕,说,我们可以走了。
韦师傅赶快上前接过赵兰的箱子,去开车。韦师经将车开到了门口,大家上车后,刘敏说吃得太饱了,瞌睡来了。
张进强问韦师是否休息一下再走,韦师说很清醒,不需要休息。
张进强问赵兰什么时候学的书法。赵兰说,我妈妈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我三四岁时,爸爸就到乡里工作去了,妈妈是高中班的班主任,非常忙,根本没时间陪我玩。由于我从小就看到妈妈经常练字,也喜欢玩这些东西,妈妈就顺水推舟教我写毛笔字。妈妈下班到幼儿园把我接回家,就让我自己写毛笔字,她就可以做饭做家务,晚上还可以专心批改作业等。就这样,我爱上了书法。在广中上大学时,多次参加广中市的书法比赛,多次获奖,被广中市书法家协会吸收为会员,我现在仍然参加他们的活动。
张进强说,你这是童子功,又有你母亲这位高人指点,一般人比不了你。
你失去了快乐的童年,换来了书法家的荣誉,这叫有失有得。刘敏说。
汽车向县城开去,半个小时后到达县委家属院。大家下车后,张进强让韦师回去,明天上午9点钟来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