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云汐便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
怀中的温软骤然离去,即墨琉璃也悠悠转醒。
他声音沙哑:“这么早?”
见他醒来,云汐也不再小心翼翼,迅速穿好鞋袜。
边穿边道:“戚画和秋迟陪我回去,你再睡会”
四个月的时间一闪即逝,即墨琉璃起初并不赞同云汐前来此处,而后却暗自窃喜能有二人独处的空间。
只是谁能料到,自从来到铁匠营,云汐每日早出晚归,忙碌异常,比他还不得闲,压根儿没有时间与他温存。
即墨琉璃扯过衣服说:“不睡了,送你回家”
“你今日不去军营?”云汐问。
即墨琉璃笑道:“不去了,哪有陪着夫人女儿热炕头重要”
从金风送爽的秋日到寒风凛冽的寒冬,云汐在铁匠营度过了整整一个季度。
云汐伸手掀开营帐的帘子,一股刺骨的寒气立刻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即墨琉璃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自然而然地帮她把大氅拢得更紧些,保护她免受这寒冷的侵袭。
此刻,天色依旧昏暗,尚未完全放亮。
云汐本想提醒即墨琉璃脚步放轻些,以免打扰到铁匠和士兵们的休息。
然而,她的话还未出口,便惊讶地发现士兵和铁匠们早已整齐地站在了院子里。
他们笔直地站立着,神情肃穆,眼神中透着敬意。
显然,他们是在专程等待着云汐。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云汐诧异的问。
离她最近的铁匠上前一步道:“王妃,属下们听说您今日回府,特意来相送,这些日子,您与我们一同吃饭,一同做工,我们是真心钦佩您的智慧,也舍不得您”
“是啊,我们舍不得您”还有年纪小的士兵附和。
云汐轻笑道:“大家无需如此见外,我虽搬回王府,但白日还是会经常过来的”
“恭送王爷、王妃”众人整齐跪地。
云汐被他们感染,心情澎湃,如同踩着棉花一般漂浮的走出铁匠营。
即墨琉璃更是第一次为别人行礼时将自己的名字放在前边而羞耻。
即墨琉璃跟在云汐身后,凝望着她的背影,那背影孱弱,纤细,云汐这个人,外表清冷淡然,宛如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内里却拥有着最智慧的头脑、最刚毅的灵魂、最纯净的心灵、最悲悯宽广的胸怀。
无论何时,走到何地,云汐从不需依仗身份压制他人,她总能不费吹灰之力令人敬畏、折服。
她不会操纵权势,并非天生的上位者。
或者此等人物,若非身负血仇,若非欲挽狂澜于既倒,根本不屑使用任何计谋。
数月未见女儿,临近王府,云汐愈发紧张,紧紧揪住衣襟。
即墨琉璃洞悉她的心事,将她的小手覆在自己掌心。
下了马车,云汐加快步伐去见女儿。
数日思念如蚀骨之蛆,见到女儿的刹那,云汐流下一滴泪。
“婉儿”云汐匆忙的上炭火旁冲散些寒气,带着哭腔,从奶娘怀中接过女儿。
女儿长大了,也重了些。
云汐自上而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女儿,感受着她的体温。
即墨琉璃也跟着走近一些,手轻抚女儿的小脸。
即墨琉璃的手冰冷,即墨婉儿被冰得缩了缩脖子,微微皱眉略显恼怒,待看清来人后却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含混地叫了声“爹”
奶娘怯怯地说:“王爷、王妃,小郡主这般叫法不合规矩,只是她还小,老奴还需教些时日”
云汐摇摇头笑着说:“这样叫挺好,琉璃,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好”即墨琉璃答道。
奶娘和丫鬟都退下后,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即墨琉璃对女儿说:“婉儿,叫娘”
即墨婉儿盯着云汐,小手蹭了蹭云汐的脸,又软糯地叫了一声“娘”
云汐顿时喜极而泣,激动得手都有些不听使唤。
即墨琉璃只好接过女儿,抱在怀中。
他腾出一只手,将拇指上的玉戒取下,放在桌上。
那玉戒光滑无比,不会伤及孩子,只是有些发凉。
云汐从未想过即墨琉璃会如此细心,见他哄着孩子,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想起孩子刚出生时,他还一脸淡漠,如今却爱不释手,甚至比自己还上心,云汐不禁笑了。
这位驰骋沙场、冷面示人的修罗王爷,此刻,却在扮着鬼脸逗女儿。
云汐静静地站在一旁,亲眼看着即墨琉璃轻柔地将女儿哄入梦乡,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他的动作娴熟而自然,显然这几个月来他经常这样做。
云汐满心赞赏地说:“你真是一个好父亲”
即墨琉璃听到这句称赞,竟有些许羞涩,他稍稍转过头,试图转移话题:“你看她像谁多一些?”
夫妻俩一同仔细端详着女儿,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品。
许久,云汐轻声开口:“眼睛又大又灵,像她小姨”
她暗自庆幸女儿没有继承即墨琉璃那双夺人心魄的含情眼,不然,那般妖艳之相,若没有她父亲的定力,恐怕难以逃脱几段孽缘。
即墨琉璃微笑着说:“嗯,皮肤白,像你”
“脾气好像不太好,像你”云汐调侃道。
即墨琉璃有些不悦地反驳:“怎么缺点就像我了?”
云汐不禁失笑,她轻轻握住即墨琉璃的手,缓声道:“如你一般,亦无不好,无人敢欺”
“我即墨琉璃的女儿谁敢欺负”即墨琉璃沉声言道。
云汐凝视着女儿的睡颜,满心欢喜。
许久,即墨琉璃问道:“云汐,于你心中,何事为重?亦或……何人最重要?”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云汐稍感惊愕,但还是如实答道:“苍生百姓为首,夫君女儿次之,亲朋好友再次之”
这是即墨琉璃所知晓的答案,他垂首,眼眸中无丝毫情绪流露。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传来祁愿的声音:“王爷,蜜瓜到了”
“知道了,搁在正厅吧”即墨琉璃回应道。
“是”祁愿遵命。
云汐面露疑惑,问道:“云南蜜瓜?”
“嗯”即墨琉璃轻轻点头,“明日是你的生辰”
“我都忘了”云汐整日忙得晕头转向,压根没想起生辰之事。
“每年都送一样的生辰礼,你会不会觉得厌烦?”即墨琉璃柔声问道。
云汐连忙摇头,回答道:“当然不会”
因她一句喜欢,即墨琉璃便每年不辞辛劳、不畏寒暑、不惮路途遥远,为她送来最美味的食物。
云汐只有满心感动,又怎会有丝毫厌烦。
云汐想着,本应再完善一下,如今看来是来不及了,不过也正好,赶上了生辰,即墨琉璃,这次,我也要送你一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