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民死死地盯着钱芳,双目猩红。
钱芳见他这样,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她本来想回房再跟他细说,到时候能按照她的心意来,把她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没想到竟要当着全家人的面告诉他。
有公公婆婆这两尊大佛,她不敢撒谎,只能原模原样讲述事情的经过。
她料到他会生气,没想到这么严重。
赵建民以前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温柔似水、满目含情的。
哪像现在,眼里充满了对她今天所作所为的不满、愤怒和怨恨。
钱芳不敢再看他,缩着脖子当鹌鹑。
赵建民听完第一时间安慰自己,今天工作太累,所以出现了幻听,他听错了。
但见自己媳妇心虚的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心里的那一丝侥幸没了。
亏他昨天还为了她和他娘吵架顶嘴,好不容易争取到对他小家有利的局面,结果不到半天就没了。
他今天上班还高兴的不行,想到以后不用养着大哥二哥他们一大家子,他手底下都利索不少,领导都为之侧目。
虽然他以后仍旧要上交30块钱,但他们4口人的日子能过的滋滋润润的,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他今天丝毫没有因为预支半年工资的事而感到烦闷。
激动了一天,没想到回家给他整这出。
钱芳在他恶狠狠的目光下,断断续续说了半天,终于讲清楚了来龙去脉。
赵有福对她的全盘托出很满意,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他儿子。
说话的语气看似商量,实则不容拒绝。
“建民,事情的原委你也知晓,在你两个哥哥没有收入的这段时间,养家糊口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我和你娘一致认为你媳妇挺能干的,你要是累了就找她帮忙,我相信你们共同承担能有很大的收获。”
一旁动也不敢动,装吉祥物的钱芳在这一瞬间想把自己给埋了。
她都不敢想象她丈夫会有多生气。
要不是赵有福是她长辈,她不能做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事,她真想扑上去把他的嘴捂住好一顿骂。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很想问问爹娘,是不是见不得他们夫妻和睦。
可惜她只能在心里想想,现在没了娘家撑腰,她不敢如往常一般放肆,只能夹着尾巴做好别人家的贤惠媳妇。
何况她在这个家的靠山现在在心里肯定快要恨死她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犹如实质越来越灼热的视线。
因此她一点动静都不敢有,只能用自我欺骗的方式,让内心有点安慰。
她把头埋地低低的,嘴里不停地念叨。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屋里气氛很微妙,赵唯一却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因为“掩耳盗铃”这个在书本上才能看到的词,在这一刻竟然无比清晰的具象化了。
她的笑声引的其他人纷纷侧目,她被看的有些尴尬,下意识做出了和钱芳相同的动作。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有点尴尬,但不得不说她学的挺快的,模仿的很到位。
他们心中纵有不快,但她不是重要的,扫了她一眼就不再管了。
吴大花接上话头。
“家里又多一个病号,这是我们没预料到的,格外花了一笔钱,所以你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多借点。”
“毕竟家里连缝衣服的针线都没有,干什么都特别不方便,而且要过年了,家里总要置办点东西。”
想了想又做了补充。
“票你尽量都换成柴米油盐,还有家里要用的必需品的,特别的暂且用不着,拿来也浪费。”
吴大花每说一句,赵建民身上的怨气就重一分,他“哼哧哼哧”大口喘气,像一头耕了一天地,没休息过的老黄牛。
他不停地喘着,快上不来气的样子,看的人心惊肉跳的。
钱芳顾不上害怕,赶紧过去给他顺气。
赵天羽看她爹这样也很担心,赶紧去院里找了下午洗净晾干的杯子,给他倒了杯水,还贴心地放在了他手里。
正在气头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赵建民下意识端起喝了一口。
刚喝下去就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
感觉像吃了口鸡粪,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急于发泄,正好这时他又清晰地闻到了从旁边赵天羽身上散发的味道,毫不犹豫将枪口对准了她。
“自己闻不到身上的味吗?离我远点。”
“还敢用这脏杯子给我倒水,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啊,孝顺死了。”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玩大粪的爱好?”
“……”
“上一边坐着去。”
赵建民嘴快的像机关枪,一点没给赵天羽解释的机会,等他骂够了,就打发她赶紧走。
赵天羽今天无时无刻都在被别人嫌弃,她本来想等她爹回来好好撒撒娇,求安慰,没想到被骂了一通。
她倔脾气上来了,站在原地边哭边回。
“我今天洗了一天脏东西,手都洗破了,你不夸我就算了,竟然还骂我说我有毛病。”
“要不是今天洗的脏东西太多,我身上怎么会有这味道。”
“你的衣服还是我洗的呢,不感谢我,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这杯子是洗干净的,也是娘让我们洗了接着用的,全家都用的这样的,你有什么可挑剔的。”
“呜呜呜。”
赵建民听她说完,内心涌现出无限的愧疚,想起院子里挂满了的衣服,正准备开口道歉。
突然反应过来,他也要用这些东西,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哪还顾得上给女儿道歉,转向媳妇,询问求证。
“我们要用这些东西?”
钱芳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赵建民眼睛瞪得像铜铃,昨晚他们夫妻俩明明都商量好了,说要换一批新的,怎么现在又要用旧的。
“我们不是说好换新的?你没去钱家?”
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当着吴大花的面,钱芳很难堪,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只能实话实说。
虽然她说的很委婉,但赵建民还是听明白了,钱家靠不住,他以后用定脏东西了。
他自诩是文化人,就算知道这味道会慢慢变淡,但他根本没有用了这些东西后去上班的勇气。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今天的破事一件又一件,一件比一件让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