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璐小时候是在旱地长大的,到了京城也见不到大的水面。至多是军械司营地外的养鱼池,一亩都不到,也不曾见过人游水。
直到子璐到了医馆,经常要出诊。有一次到一处山庄,路过一条大河,偏偏夏季雨水暴涨,子璐看着那昏黄的河水涨的快到堤坝,就慌了神。车夫也是老把式,见这河水,肯定是无法冲过去的。
河上原先是有一座木桥的,但是现在已经完全被洪水吞噬。黄色的河水带着泥沙,还有上游的枯树断枝,滚滚而来。
子璐和车夫连忙往后退,奔着高处去躲。可是洪水不见退,反而越来越大,越涨越高,连车子也被淹了。后来子璐和车夫干脆就弃车爬到了山坡上的大树上。
子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水,紧紧抱着树干,踩着树枝,背上还背着自己的药箱。衣裳被雨淋湿透了,但是子璐早已经冻僵了,似乎都感觉不到冷。只是盯着眼前的洪水发呆。
小时候似乎是听娘亲还是大姨讲过,家乡的沟下面的坡石,有不大的水面。夏天的时候很多小孩子都跳到坡石里面去玩水,洗澡,也练出了水性。但是赶上暴雨,涨水,就都看着自家孩子不让出去,怕掉到坡石里面,淹死。
子璐是怕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更是后悔小时候没来京城之前,应该和小伙伴们一起去跳坡石,学会了水,就不怕今天这样的洪水了。
咕噜,咕噜,子璐的肚子叫唤了。子璐从产妇家里出来,就已经很晚了,想着尽快赶回医馆再吃晚饭。没想到被洪水阻在了路上。早知道,就应该在她家吃过晚饭再往回赶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子璐努力找到一丝唾液,咽下去。抵挡一下腹中空空的感觉。当洪水突然冲进马车里的时候,子璐慌忙只记得拽起自己的药箱,跳出马车逃生,哪里记得拿车上的水囊和装干粮的包袱。
车夫李大叔在不远处的另外一棵树上,他的包袱还背在肩膀上。见子璐不停地看自己,车夫犹豫了一会儿,问;“先生,我这里还有半水囊的水,你喝点水吧?”
子璐犹豫了半刻,说“没事,我不渴。您先留着。”此时已经是她们在树上的第四个时辰了。
估量着两棵树之间的距离,子璐很犹豫,生怕自己接不住包袱,再浪费了大叔的好意。
李大叔看到子璐的眼神来回测量两棵树的距离,自己也目测了一番,对子璐说:“先生(这是大家对医者的尊称,并不是指男子)你往我这边的树枝挪一挪,把胳膊伸开来接着包袱,我这边也往你这边挪,我一悠把包袱悠过去,你赶紧抓住,不会掉的。”
子璐依言小心地挪动着几乎麻木的身子,拽着一根比较粗的树枝,把身子努力往前探,把胳膊和手使劲儿往前伸。大叔的包袱悠了几下,子璐使劲儿一抓,终于抓到手里了。
挪回大树主干,子璐用腿脚盘住树干,小心地一手抱着树干,用身子把包袱压在树干上,一手和牙齿把包袱拽开一点点,找到水囊,小心地用嘴拽开塞子,往嘴里倒了几口水。这是两人保命的水,必须要节省着喝。
子璐从来没有嫌弃瞧不起周围的下等人,丫鬟仆妇,车夫,侍卫,马夫。。。。。这些人在一些官宦人家都是瞧不起的,甚至人命都不会被看到眼里。
但是在子璐这里,都是平等的,患病的人,需要帮助的人,不论贫富贵贱,子璐都一视同仁地给认真看病、开药。所以深得众人欢心和信任。
正如此刻,洪水之中,车夫李大叔递过来的救命的半水囊水。
喝过水,子璐的精神头明显好多了。子璐小心地把包袱悠回给李大叔。让大树也喝水解渴。
雨停了,天快黑了。子璐身上的湿衣服也逐渐被自己的体温暖干了。子璐盯着水在大树上留下的痕迹。下去了一指,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下去了一指。
子璐兴奋的喊:“李叔,这水像是退了。咱们是不是能下去了?”
李大叔毕竟年岁长,经历的事情多,有一些洪水的经验。“先生莫慌,就是洪水退了,咱们也没法即刻下树,下面都是稀泥,有的地方高,有的地方低,有坑,天又黑了,万一陷进去就麻烦了。咱们还是等天明在下树。能看清,再折根树枝探路。”
“好,听您的!”子璐也明白了这事真的急不得。耐下性子继续抱着大树等着,又怕自己夜里不小心睡着了,从树上摔下去,就撕了一些裙摆拧成绳索,把自己栓在大树上。
大叔这边也把自己栓在树上,让酸涩的胳膊稍微休息一下。
夜里两人轮流守夜,怕周围有财狼虎豹来袭,两人分别折了根树枝保护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村里也有人来找人了。把他们从树上接下来,带他们回到村里,换了衣裳,吃了饭。休息了一日,才重新找了马车赶回医馆。
这边医馆里,大姨和姨夫都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