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陈君低头琢磨了下这话,也明白自家先生的深意,再抬首时,脸上已然带了些愧色:“弟子知错。”
“错在哪了?”穆浅染又坐回自己的小摇椅,晃晃悠悠地问。
“错在不该将这般猜测先生,更错在不该‘大材小用’。”
听到这,穆浅染才满意地点点头,知道这孩子明白了自己的深意。
她看似是愤怒自己的学生将自己想得那样不择手段,实际意思确实在点醒他,要分清事情的轻重,这种以一家老小的生命威胁他人妥协的事情,不是不能作,而是不要在小事上这么做。
不然以后人家都提前知道你的下作了,谁敢真的和你合作?
退一万步来说,别人都知道你是如此阴险狡诈之人了,你的计谋还能得逞吗?这种奇招,是要在关键时刻釜底抽薪来用的,平时嘛……自然是要做个光明磊落不拘小节之人了!
虽然这样行事不太光彩,但——总比以后被人阴死好啊!
“那先生,您是如何让他们都同意呢?”陈君再次发问。
闻言,穆浅染不禁再次莞尔:“自然是……全凭自愿了!”
陈君:啊?
“你记住,人吓人,才能吓死人,有些事情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通透,给人留有三分遐想,便足以使其吓到自己。”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自己要做什么事情,只是透露了三件事:
第一,这期课业结束后,自己会赶赴琼州府学与忘年交好友詹夫子汇合。
第二,这些表现优秀的学生,如果家里人愿意,自己会带着一同离开,十年内不会再回来,而跟着自己走的孩子,未来不可估量。
第三,自己不会强行将人带走,若是家中不舍得也无事,继续在县学里沉沉浮浮即可。
“就比如昨天的糕点。”两人正说着,先前消失的小奶音忽的出现,给摇摇马做了个全套spa的小家伙背着小手,摇头晃脑地,“它就那么放在桌上,爹爹往旁边一坐,没说可以吃,也没说不让吃,就吓得崽崽多背了两首古诗还不敢去拿。”
穆子修说着说着,小嘴就噘了起来。
明明那糕点就是纤云姐姐给自己做的,爹爹就是故意吓自己的,可恶!
结果下一秒就被陈君揭了底:
“可是那碟糕点不是你骗纤云说,必须要吃一碟刚做好的糕点才能开心?”
穆浅染似笑非笑。
穆子修立马吱哇乱叫:“这不重要!”
“不跟你玩了,哼!”
说完,奶团子就自顾自跑远了,生怕晚一步就又要被自家爹爹收拾。
“虽然你师弟举的例子不太恰当,但意思其实差不多。”
见人走远,穆浅染才缓缓道,“你天资聪颖,领悟力也强,只一点,极易钻牛角尖,学了‘君子坦荡荡’,就忘了圆滑,往‘过刚易折’之路而去。
教了你‘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后,你又容易‘小人长戚戚’,为师其他的都不担心,就担心哪天一个没看住,你就一条道走到黑了。”
说完,穆浅染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罢了。”
这孩子自小便以为自己是陈家被天子留在京中的质子,这才养成了敏感多疑,多思多虑的性子,慢慢来吧。
“回去多看几遍《中庸》,争取有一天能融会贯通。”
陈君一脸羞愧地长揖一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