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
傍晚,在考试院隔绝了数日的詹夫子终于得以撑着一把老骨头回到詹府。
路上,身为知府的詹元祺一脸无奈:
“父亲,府试虽事关重大,但您也不必亲临,一应事情由我和平之呢。”
詹夫子闭目养神,并不是很想理会自家这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儿子。
他这把老骨头为何要重出江湖?还不是怕这两只狐狸临时变卦?
只有自己坐镇,这两人才能安分些,乖乖将映华出的考题作为府试之题。
也幸好自己在,不然就映华所出之题的惊骇程度,怕是能临场又来一次狸猫换太子了。
“这几日,映华那边可有来信?”
不想跟自家儿子扯皮的詹夫子另起了一个话头。
“有的,除开小少爷每日的课业,还有一封给您的信,儿子已经遣人将其一同归置于您的书房内。”
“嗯。”詹夫子满意地点点头,这几日的,他最牵挂的,就是小少爷的课业了。
前几日,他明显感觉到小少爷写的几个简单大字已经颇有样子,只要后续习字时不敷衍,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加练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便停了。
“老太爷、老爷,到了。”
詹知府闻言便起身下车,而后又在马车边小心翼翼地搀着自家父亲下马车。
没办法,家里就这么一个老父亲,便是再顽固,也只能顺着啊。
詹元祺将父亲送回小院,便返身往自己的书房而去,先前从考试院上车前,心腹便给他传了个坏消息——
郕王的人已经到达岭南道,至多两日,便会出现在琼州境内。
此次郕王派来了不少人,只是分成了两批,第一批两千余人,第二批的人数虽则不详,但沿路都有郕王的据点。
两批人马的前后脚程相差五日,显然,前一批负责探查情况。
若是琼州欢欢喜喜交出管理权,后面的人便会跟着抵达,若是这中间有个意外,那紧跟在后边的……
怕就是郕王源源不断的兵马,先前琼州能逼退朝廷和乱军,主要还是借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便利。
可眼下——
詹知府的眉头紧锁,也不知吉州那边何时会传来消息。
他甚至有些担心,那边莫不是准备借助郕王的手来削弱琼州的兵力,最后再来个“及时”增援?
这么想着,詹元祺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眼下这个局势,琼州已然成了郕王与吉州势力博弈的彩头了。
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吉州那边怕是胜算更大,因为——郕王现在都还不知道吉州那边有一尊小佛存在啊!
以有心算无心的前提下,郕王那边还有对他虎视眈眈的各路诸侯,胜算简直小得可怜。
至于琼州为什么不自己搏一搏,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什么的……
詹元祺再次叹了一口气。
还能是为什么?但凡他敢有一点不臣之心,自家老父亲都能拿着戒尺将他撵着揍。
诚然,如今的他已经无需畏惧父亲,只要他坚持,父亲也阻拦不了,可——
“詹家小子,这些,是朕给夫子的补贴,这些……则是朕暂时寄存于詹家的,
日后保不定是要用在沐家后人身上,你这小子,聪明是聪明,但心眼多,坦白说,朕并不十分信任,
只是眼下可用之人甚少,只得将就一番,再过几年,你便去与施未平会合,届时便带着夫子在那边安居,静待天机到来。
寄存于詹家的产业,若一直用不上也就罢了,可全归为朕给夫子的谢礼之中,
可若是哪天真到了要用时,詹家却起了什么别的心思……哼,就莫要怪朕的人心狠手辣,让你詹家家破人亡了。”
这是当年离京时,太上皇深夜让暗卫将自己扛进皇宫密室后所言。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那夜天子脸上别有深意的笑,他还能记得十分清楚。
而这些话,詹元祺从不曾对外言说,除了这么多年和他一起共事的平之,便是自家父亲也不曾知晓。
这么多年过来,他与施未平也从一开始的互相制约,变成现在的相互扶持。
毕竟……他们也不清楚,周边是否有那位帝王安排的后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最开始,自家父亲说要扶持小太子时,他与平之就商议过,暂时按兵不动。
皇家后人那么多,谁知道这次寻上门要求他们扶持的,是不是太上皇属意的后人?
没有看到信物前,他们是绝对不能暴露。
再后来,信物他们倒是看到了,可……妇人为太子恩师?太子还认……作父?
这——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两人还是决定继续按兵不动,起码要等对方带着小太子前来,他们排除隐患后,再投诚吧?
当然,究其根本,是詹元祺本身也存着一颗光复南元的心,亦不是那种能为了功名利禄就活活将亲爹气死的人。
故而……即便眼下担忧自己恐怕要被那人当做肥羊下下膘,他也只能无奈听从。
谁让琼州现在看着,确实不好掌控,只有削弱了些许实力,那边才会稍稍安心些罢?
诶!生活不易,知府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