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四方墙角置有四尊黄铜香炉,炉中燃着袅袅熏香,香气自炉中起,飘飘悠悠浮沉于整间书房内。
屋内南面靠窗处,一株古色古香的矮树向外伸展自己的枝桠,面色低沉的男子端坐那矮树跟前,双手搁在自己大腿上:“陛下先前不是调遣那陈平前往丘北城稽查那安息余孽顾清辞?”
“可曾将那贼人抓住?”暮凉国君有着一副俊朗容貌,虽已天命之年,满头长发半数花白,然而依旧可以从他的面容中看出曾经英姿飒爽之态,却不是苏白想象中的谢顶啤酒肚怪叔叔。
“陈平已然以身殉国,贼人顾清辞尚在潜逃之中,而那顾清辞身后之人,正是前朝安息帝国的丞相,夜雨。”影画扼腕叹息道,他当然不是为了陈平的并不光荣的牺牲而叹息,而是为了自己少去这样一个好用的工具人而叹息。
暮凉的国君终于从那二胡独奏中回过神来,当他意识到夜雨何许人也之时,涔涔冷汗从他鬓发间浅浅渗出。
不过国君到底是国君,如果被一个前朝丞相吓到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他不着痕迹地假装挠头实则擦汗,将腿上的二胡郑重其事地安置在一边,神情严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提出了自己建设性的意见:“相父大人快快派人除之而绝后患!”
“回禀陛下,这,便是影画前来叨扰陛下的目的。”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来,他慢条斯理地摊开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坐标,“陛下请看,这里便是那丘北城,如今我幽离宫早已调遣刺客前去追查夜雨下落,还请陛下安心。”
“相父这是哪里话,二百八十年前,若不是相父妙计安天下,这天下可不属于我暮凉呢!”皇帝老儿拍手称赞道,“有相父在,我是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
“所以陛下,这一次,影画是来借人的。”有着异美之色的男子懒得和这个二胡白痴多说废话,他本来也没有指望皇帝能有多大作用,“如若那夜雨复出,我只怕他会与东南之隅安土王国有所勾结,故而我要向陛下借三人一用。”
“哪三人?”暮凉的国君虽然心里想着别说三个人,哪怕三万个人你也随便带走,我自己又不会打仗给我也白搭,不过他还是神色凝重地眉头一皱,“莫不是……”
影画以为这个二胡白痴居然开窍了,打算把这个表现的机会留给他,故此敛口不言,静坐观之。岂料皇帝老儿习惯了被影画抢答,他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三人,所以只是装模作样说了个莫不是出来。
汗,又一次流了下来。
眼见面前的二胡白痴没有回答,影画这才幡然醒悟,他连忙接过话茬,以免对方继续尴尬:“正如陛下预料的那般,此三人乃是那大将军夏语臣、骠骑将军晋无鱼与那宫中仙术太医南芷。”
国君的脸上现出一副“妙哉妙哉”的表情,他大手一挥:“寡人准了!”
“谢陛下恩准,影画还有一事。”身着白袍的男子眉头微皱,一副想要出门饕餮一番却苦于兜里没钱的表情,“幽离宫近日开销有些……”
“你就直接说要多少钱吧?”二胡白痴不是第一次被影画上门要钱了,反正自己吃好喝好,钱又不归自己管,“我让户部尚书给你拨钱!”
“既然如此,陛下只需在我这开销明细上盖上印章,影画自行前往户部即可。”说着他就从袖中取出厚厚一叠支票来,非常熟练地交给皇帝,非常熟练地静候结果。
皇帝老儿知道这才是影画前来的真正原因,他的手自此刻开始起舞,一时间上下翻飞风卷残云,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一般专业,比起他那拉二胡的水准也低不了多少。盖章完毕,有着半百长发的男人一甩秀发,把那厚厚一叠支票还给影画,顺便摇了摇手:“记得给我带上门就好!”
“谢主隆恩,影画告退!”鉴于他和这个二胡白痴实在不会有更多共同语言了,影画拿好支票掉头就走,出门才想起屋外在下雨,而那个死太监尿急怎么还没回来?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影画有点害怕回头进屋会被皇帝老儿邀请“相父不如再听寡人演奏一曲?”一想到这厮一奏就是一下午,虽然自己地位比较特殊,但是贸然拒绝他的盛情邀请未免有些不妥。
心中正胡思乱想着,刚一抬头,却见我们亲爱的太监阁下乐呵呵地打着那小红伞,一边跑一边跳过一个又一个水坑,同时眉开眼笑地朝影画这边招手示意。
“国师大人这伞着实……气度不凡!”来到屋檐下,太监连忙将这绘有梅花图案的小红伞还予影画手中,“谢国师大人借伞,小奴告退。”
说着,反手进屋听二胡去了。
“这又不是我自己的……出门匆忙故而向陆妍借伞一用,我怎么可能用这么秀气的伞!”影画低声自语道,他不紧不慢撑开这伞,右手持伞,左手提紧长袍衣摆,缓步向宫外行去。
伞外雨幕如帘,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穿过雨幕,落在他的肩头,它抖了抖浑身的羽毛,甩了影画一脸水,然后感觉良好地躲在伞下:“皇帝老儿怎么说?”
“你不如猜上一猜?”影画腾不出手来揍它,只好忍着火气瞪它一眼,“反正你喜欢瞎猜。”
“我猜皇帝老儿大手一挥:要多少?”乌鸦冷笑一声,“他从来不会拒绝你。”
“若不是我幽离宫在,暮凉江山恐怕早已易主他人,那个二胡白痴能指望吗?他比他爹那个木匠白痴还不如呢!”影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他只需拉好他的二胡,在我要钱的时候同意一下,我暮凉自可江山永固,万代无疆!”
“这可是皇宫,你就这么数落那皇帝老儿,不怕隔墙有耳?”乌鸦半蹲半坐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个舒坦的姿势坐着,“万一这话传到皇帝耳中……”
“你觉得会有人可以在我影画面前隐藏气息?”身着白袍的男人面不改色地踏前一步,与此同时,漆黑如墨的沉沉黑影从方圆千米之外百川归海一般纳入影画脚下,黑影之中夹杂着几丝血迹与几根断肢。
“胆敢对吾露出獠牙尖齿者,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