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光沉沉说出两个字,“那日卖药的妇人身上有古怪,我便已经怀疑了。”
“灵囚?!可灵囚不是只有明女才能炼化么?”徐盛婴叫道,“况且自那年之后,这世上已经没有灵囚了。”
符寿安也问道:“那是何物?为何飘沙文书里从来没有提过?”
“出去再说!”
季如光下令,“莫空徐盛婴,你们保护莫伽和云娘子出去,我来对付他!”
嘤啼童子陡然暴起,摸到千线叟已烧塌的面具,同样一口吃了下去。
就像合体了一般,他那寸草不生的脑袋上长毛破皮而出,转眼曳地,原本模糊的面部也长出了一副新的脸谱,架子花脸,赫然一个暴躁的净角。
符寿安自信道:“用老法子再杀一次便可。”她将火焰再度投向怪物,却被它一口吞下,徐盛婴的箭、莫空的药包,投什么它吞什么,胸前那张巨口仿佛有无尽空间。
季如光纵身向前,连发弩箭迫其退后,又挥动秋水,斩断其一大团长发。
“快走!快上去!”
徐盛婴拉着莫伽,莫空拉着符寿安,迟疑之下还是向出口跑去。
符寿安却挣脱了莫空,逃出身上所携火柿子,正准备点燃,可又怕伤了季如光。
在这须臾之间,季如光又摆脱数次长发攻击,将怪物左手斩落。
“走啊!”
怪物哈哈狂笑,他忽然在密室中央站定了,丝毫不在意自己一臂已断。
一阵闷雷从那幽深无际的巨口中发出,众人只觉自己的身躯好似被抛到云端,再从天上重重砸落在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这种叫声颇有规律,三声长,两声短。
“不好!”这回是莫空看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这也太不吉利了!”
徐盛婴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好像是在呼唤什么东西过来……”
作为回应,远处似乎响起了某种嘶哑的哭声,在这子夜的地穴中颇为诡异。
一声、两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凄厉、不甘、怨恨,由小及大,由远及近。
“徐公子,去上面看看。”季如光做出了防御姿势,将符寿安和莫伽挡在身后。
符寿安的法诀已颇为娴熟,火球开始萦绕在她周身,莫伽的两柄兽牙也已出鞘。
莫空已将身上的药瓶全数取出,准备一股脑儿扔出去。
怪物却没有向他们进攻的举动,反而一步步再向后退却。
就这样僵持着。
须臾之间,徐盛婴从通道处飞奔而下,上气不接下气:“那些棺材里的尸体,活了……”
话音刚落,黑暗中一双枯瘦、焦黑的双手已然从背后伸来,掐住了徐盛婴的喉头。
徐盛婴倒是机敏,他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领口处向后伸出一根尖刺,重重刺入一具行尸的眼中,它嘶号着倒了下去,再爬起来。
符寿安忙将一团火焰打去,照亮了通道,只见行尸接踵摩肩,密密麻麻,不知几许,男女老少皆有。它们乌黑腐烂,衣衫褴褛,似乎都不是富贵人家。
这是她第一回见到行尸。
季如光闲暇时,曾经讲过下墓时遇到墓主人起尸之事,她嘴硬没什么可怕的,其实心中吓得要死。
可一旦见到真的,反而没那么怕了。它们虽然食人血肉,但毕竟动作迟缓,四个人当可对付。
只是她很疑惑,为何这些“人”似乎也会痛苦,不是全然麻木的朽尸。
徐盛婴飞快射出四箭,奋战中亦不忘卖弄:“它们吧,当然不是活的,可也没死透,因此对生人的怨气极大。”
“你不是会放火么,何不一把火烧了它们!”
符寿安取出一枚火柿子,才刚点燃,旋即吹灭:“这些恐怕都是为妖人所害的百姓,本已为业火所焚,我若再放火,岂不令他们痛苦加倍?”
“他们本就没做错什么,错的是嘤啼童子和千线叟,还有史家。”
她将火焰汇聚起来,作火龙状,在行尸面前升腾着,吓阻它们的步伐,却不攻去。
“我帮你!”
莫空抓出一个药瓶,其中大部为殷红的粉末,间或伴着白色颗粒,还有些黑灰在上面。
他把药粉和水搅拌了,涂抹在每个人头面和双手。
“红的是朱砂,白的是糯米,黑的是《四书五经》烧成的灰。这药可以辟邪,专门克制死物。”
莫空一边解释,一边将药粉撒成一线。
行尸们似乎闻到了某种忌惮之物,只得嚎叫着,逡巡不敢前进。
嘤啼童子见状,忽然将调门调高,原先的呼喊立时转为哭丧,凄厉无比。
他似乎在向所有行尸传达——
你们的命,是这几个人戕害的,杀死他们,吃掉他们,取回属于你们的生命,重返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