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这种月色是不适合袭击的,但今天是太后寿辰,袁公子特意交代,要在今天送刘璋一个大礼,如果在太后寿辰上,爆出这么大一个雷,可想而知朝廷得多震怒?刘璋别说加官进爵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两说,说不定还得牵扯到他身后之人。
山贼如潮水般涌来,说是偷袭都不准确,山贼们在离冀县还有一里地时,就开始嗷嗷叫的往前冲了。
什么前锋、中军、左翼、右翼的,他们根本不管那一套,三万大军也不分批次。就这么一窝蜂的往前冲,两米多高的城墙,对他们来说毫无难度,连云梯都不需要,山贼们抬着木板就冲了上去。
内城了望塔上的士兵率先发现目标,在山贼离冀县还有一里地时,就已经被发现,刺耳的钟声传遍全城,这钟声代表的是发现敌人,首先得到消息的是徐晃,他平常住在内城,听到钟声后,马上起身穿上盔甲后,来到内城了望塔上,看着外边密密麻麻的敌军,徐晃头皮发麻,人生中第一战就要面对六倍与己的敌人,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啊。
徐晃马上作出安排,对身边的亲卫交代道:“传令!一曲守外城东城墙,二曲守外城西城墙,三曲守外城南城墙,四曲守外城城门洞,五曲六曲七曲外城中待命,八曲九曲守护内城,十曲内城中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内城,只可进不可出。”
亲卫领命而去,徐晃赶紧前往城主府,这里是在庄园建筑的基础上扩建的,主要是各官员办事处和住所,刘璋在冀县的时候也住在这里,如今成了戏志才的办公区域。
来到城主府,发现戏志才已经穿戴整齐在等着了,徐晃见过礼。
“志才!”
戏志才也还了一礼:“公明!情况如何?”
徐晃皱眉道:“情况不容乐观,贼兵势大,只能防守了,也不知道城外驻军情况如何,我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外城倒还好,敌人虽然众多,可我军也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敌人一时间攻不进来,我担心的是百姓们。”
戏志才笑道:“公明无须担心,我马上安排下去,让各村村长、族老、保正、里正们做好百姓工作,让百姓们都待在家里不要外出。”
徐晃看戏志才已经有了安排,就放心了很多,随后说道:“再让各村村长挑选些青壮出来,组成预备役,给城头运送物资。”
戏志才点点头:“公明安心御敌,我会安排下去的。”
徐晃一拱手:“拜托了!”
戏志才也回了一礼:“公明无须多礼,如今主公不在,你我该同心协力才是。”
徐晃也哈哈大笑:“志才所言极是,能和志才做搭档,徐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随后转身出去,带着亲卫前往外城墙,待徐晃走后,戏志才也安排属下前去执行命令,他则是来到内城城墙上,看着已经快到外城的贼兵,戏志才叹息一口气,希望能够平安渡过今夜吧,冀县乃是主公的根基,不容有失。
徐晃来到城头,看着城外如同蚂蚁般的贼兵,浩浩荡荡而来,冀县只有东西南三面城墙,一面城墙只有一曲五百人守护,根本不够,不过徐晃并没有马上增兵。
打仗打的就是士气,兵法有云:一而鼓、再而竭、三而衰,只要能挡住对方前几波攻势,未尝没有反攻的可能,再者说,能守城为何要野战?
城外的贼兵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一窝蜂的向城头冲来,城头上的军侯抽出佩剑大喊道:“兄弟们!公子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我们,如今到了为公子报恩的时候了,身后就是我们的家人、父母、妻儿,我们无路可退!随我誓死杀敌,敢临阵脱逃者,斩!”
城头五百士兵齐声呐喊。
“誓死杀敌!”
“誓死杀敌!”
“誓死杀敌!”
眼看士气可用,军侯继续下令:“弓箭手准备!观测手报数!”
三百弓箭手出列,排成三排,第一排半蹲,箭已上弦蓄势待发,第二排站在原地,手持长弓,箭支就插在随手可拿的位置,第三排静立原地待命。
观测手三人一组,操作一台大黄弩,连续三发弩箭射出,分别标注在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的位置,这都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误差不超过五步。
待敌人冲过地上的弩箭,观测手大声喊道。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军侯大喝一声:“抛射,放!”
第一排弓箭手把手中箭支射出。然后赶紧开始上弦,第二排紧跟着射出,然后是第三排,漫天箭雨激射而出,空中如同出现了一片黑云一般,黑云来到敌军头顶,极速落下。
贼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一排排的倒下,瞬间就死伤二百多人,哪怕是没被射死的,只要是倒在地上,就会被后边冲过来的人群踩踏,焉有命在?就算有几个漏网之鱼,在这个医学落后的年代,被在金汁里泡过的箭支射中,不死也报废了。
敌军杂乱无章,身穿铠甲的由于太重了跑不动,还没跑到前边呢,那些身穿单衣的勇士就冲到前边去了,然后就被漫天箭雨射成了刺猬,有些机灵点的还知道拿木板挡在头顶,有些则是呆愣愣的看着天空,然后被箭雨吞没。
战场上一时间人仰马翻,乱成一团,这些人有一部分是积年悍匪,不过这些人只占据少数,而且都是老油条,哪怕装备精良,也躲在后边,那些新进入的新兵蛋子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一支利箭穿透了一个士兵的脖子,正在奔跑中的他,感觉身体逐渐失去力量,然后一头栽倒在地,血液从他脖子里喷射而出,把地面都染成了血红色。
他旁边的一个新兵吓得哭了起来,一个不注意栽倒在地,还不等他起身,就被后边冲过来的士兵踩在脚下,他呕吼着、哭泣着、叫喊着,可惜并没有什么作用,战场上人人自顾不暇,又有谁会去救他呢?
战场上一片混乱,喊杀声、哀嚎声、大喊大叫声混合在一起,让战场上更像一片炼狱了,无数人惊慌失措的躲避箭支,有的自己被绊倒在地,有的把别人绊倒了,不论是谁,一旦倒在地上就别想起来了。
无数新兵哭喊着往回跑,然后和身后冲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无数人被撞倒在地,然后又被后来者无情踩踏,战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逃兵,在山贼头领带着精锐士兵,狠狠地砍杀了一批临阵脱逃者后,逃兵才不再出现,山贼头领重新收拢部队,继续前进。
刚才被箭雨射死的只有二百多人,可互相践踏而死的就有好几百人,又被杀了一批逃兵,部队还没接近城墙,伤亡数就上千了。
山贼头领鼻子都气歪了,这次他学精了,让身穿铠甲的站在前边,身穿单衣的走在后边,几人一起举着木板顶在头上防御箭支。
贼兵放慢了脚步,铠甲的摩擦声,士兵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传来,肃穆的气氛感染了战场上的每一个人,守军也感觉到了压力。
待敌人到达一百五十步后,军侯又指挥弓箭手放了一波箭雨,可惜敌人有了防备,作用并不大,只有一些倒霉蛋被射倒在地,加起来才几百人。
徐晃来到位于正面的南城墙,南城墙是三面城墙中最长的,也是敌军重点攻击目标,徐晃看到敌军调整了阵型,对一个亲卫耳语了几句,亲卫点点头,转身下了城墙,向内城而去。
既然敌人有了防备,那徐晃也不再浪费箭支,而是推出了大杀器。
十架床弩被推了上来,待弩箭上好后,敌军已经进入到一百步,徐晃手一挥。
“放!”
十支儿臂粗,一米多长的弩箭激射而出,弩箭旋转着,以不可匹敌的气势冲入敌阵,弩箭一路飞驰,沿途碰到的任何东西都会被它破坏,箭尖穿入第一个人的胸口,他穿的铠甲如同纸糊的一般,不起任何作用,弩箭去势不减,一连穿了十几人才停下。
敌军阵中空出十条道路,战场上鸦雀无声,双方都被这大杀器惊呆了,床弩杀伤力并不大,十架床弩才杀死一百多人而已,可他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被床弩贯穿的人。连全尸都留不下,战场上只有十支挂着肉丝的弩箭孤零零的插在地上。
敌军的尸体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各处,一条大腿飞射而出,砸在一个士兵的脸上,士兵呆愣愣的拿下大腿,看了一眼,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就连那些老兵都被震慑住了,可想而知新兵得多么的不堪?好多士兵拄着兵器在那大吐特吐,呕吐好像会传染一般,战场上全是呕吐声。
徐晃率先回过神来,他只听过床弩,真正的使用,这还是第一次,这威力也吓了他一跳,不过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徐晃指挥弓箭手继续射箭。
漫天箭雨掉落,贼兵毫无防备,又被射死了好几百人,山贼头领大怒,可他也不敢上前,要是被那大杀器射中,焉有命在?
山贼头领派出督战队,这些人都是头领们的心腹,待遇最高,装备最精良,也最能打的。
前进的鼓声再次响起,胆敢驻步不前者,督战队可不会客气,上去就是一刀,又被砍杀了几十人,贼兵终于再次开始攻城。
密密麻麻的贼兵如蝗虫一般冲向城墙,两米多高的城墙如何能防御的住,贼兵们把木板架在城墙上,精锐士兵身穿铠甲,左手长刀,右手盾牌,盾牌举过头顶,防御头顶上落下的石头和箭支。
城头上箭如雨下,冀县守军拿着一切能搬动的东西往下扔,人头大的石头从城头砸下,砸死了两个贼兵,去势不减的又冲进敌阵,把两个贼兵绊倒在地。
一个屯长大喊道:“快!倒金汁。”
城头上架着十几口大锅,大锅中的粪水被烧的滚烫,几个士兵冲过去抬起大锅就往城下倒去。
滚烫的汁水浇在贼兵的身上、脸上,贼兵们疼的大喊大叫,倒在地上满地打滚,战场上血流如注、哀嚎遍野,城上城下喊杀声震天,双方都杀红了眼睛,此时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城头守军虽少,可却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还有戏志才带领的青壮们到城头帮忙,他们虽然不能杀敌,却可以帮忙搬运防守物资,搬运伤员,敌军一时间也攻不进来。
敌军强在人多势众,是守军的六倍还多,死一批就再上一批,两米高的城墙下已经堆满了尸体,敌军们顺着尸体就能爬上城墙,已经用不到木板了。
战场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都死伤惨重,徐晃在守军损失了一半人后,把待命的三曲人马调集了上来,让先前驻守的队伍可以下去休息片刻。
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敌军,还有东西两处驻地的火光,徐晃知道袭击的部队肯定不止这一支,要不然两处驻地不会这么久还没派人过来。
此时的两处驻地上,也陷入了恶战,张固城所部还好,安排的执勤人员都在尽心尽力的执勤,在敌军离营地还有一里地就被守军发现了。
张固城所部有两千五百人,日常守夜的人员就有一曲人马,等敌军来到营寨前,守夜人员已经严阵以待,张固城也带领其余部队赶过来了。
营寨依山而建,只有三面城墙,张固城把三曲人马放在寨墙防守,其余两曲人马作为机动力量,等哪里出现不支,再前去支援。
此时的流火和安山都已经升官了,这两人都是带领一曲人马的军侯,由于两人武艺高强,而且带军严明,一直深受张固城喜爱,所以让他俩作为机动力量。
流火看到外边影影绰绰的敌军,问张固城道:“大人!怎么打?”
张固城观察了一下敌军,然后说道:“不急,先试试敌军水准,如若敌军不堪一击,待其疲惫之时,你二人带兵杀出,必然大破敌军,如若敌军势大,那只能待守等援了。”
流火点点头,此老成之道也,虽然他并不赞同,不过张固城是长官,听长官的就是了。
营寨外的敌军终于接近了大营,可惜张固城没什么别的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坚决执行上司的命令。
徐荣让他好好训练士兵,他就很严厉的执行了,徐荣让他扎好营寨,他就把能用的都用上了,营寨外边铺满了铁蒺藜,只留出一条过道,还在外边挖了很多陷马坑,也没多大,只比人脚大一点,也没多少,漫山遍野都是,还设有拒马,就这帝都城外,能用骑兵来冲击营寨的有几个?也不知道他设这玩意干什么,和白冰有的一拼了。
贼兵先是被铁蒺藜刺穿脚掌,疼的满地打滚,可惜地上也是铁蒺藜,这下惨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眼看山贼们驻足不前,裴头领看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让士兵们把木板铺在地上,果然好了很多,只要不是眼瞎的,基本上都不会受伤。
好不容易穿过铁蒺藜区域,又踩中了陷马坑,一时间骨折声不绝于耳,惨绝人寰的叫声划破夜空,真是让人听了替他们心痛。
终于来到了营寨前,贼兵们拉开拒马以后,可以直观的面对营寨了,可惜刚才那一套三连,已经让贼兵损失了上千人。
裴头领总共才带了五千人,这一下子就折损了五分之一,这仗还怎么打?眼看士气低落,裴头领有心撤军,不过想想袁家的能力,他又不敢走,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唉!来都来了,总不能这样回去吧?不好交代啊。
主将都没有信心,可想而知下边的小喽啰是什么态度了,贼兵们围着营寨大喊大叫,时不时射出几支箭,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操作把张固城等人都看懵了,这是怎么回事?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张固城下令放箭。
漫天箭雨落下,贼兵中有铠甲盾牌的还好说,那些身着单衣的就惨了,几波箭雨下去,贼兵被射死的,加上混乱中被踩踏而死的近千人之多,眼看这样下去得死光了。
裴头领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退出对方射程之外,继续围着,然后派人前去查看其余几家的战况如何,再决定是战是留。
对于营寨外的敌军,大营中的几人也出现了分歧,张固城以稳为主,外边敌情不明,谁知道有多少人?他主张留守营寨,等天亮再说。
可流火和安山不这么想,他们和张固城不一样,他们的效忠对象是刘璋,也知道冀县对于刘璋的重要性,那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确保冀县无碍才是,张固城上边是徐荣,他首先听从徐荣的命令,其次才是刘璋。
双方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张固城手下还有三个军侯支持他,流火两人并不占优势,眼看说服不了对方,流火只好退而求其次。
“张大人!我们的任务是确保冀县的安全,如果冀县有失,就算你守住营寨有什么用?到时候哪怕徐大人能饶的了你,主公那里你怎么交代?你不会以为主公没有办法处置你们吧?”
眼看张固城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流火气急:“据属下分析,大营外边的贼兵为何只围不攻?一是损失惨重无力攻城,二是为了拖住我们,不让我们救援,这就说明冀县肯定危在旦夕,此时过去,时机正好啊。请大人三思!”
张固城辩解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外边敌情不明,谁知道有没有埋伏?一旦中计,到时候冀县不但救不了,大营也会丢失,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流火都无语了,这就是个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人啊,主公怎么会选这么个没有担当的人做主将?在流火看来,张固城并没有错,错的是没有摆明位置,不分主次,你的任务就是守护冀县,一旦冀县丢了,你近在咫尺不去救援,何罪?还有功,等着被砍头吧你。
流火眼看说不服对方,只好祭出大杀器:“既然张大人不愿意冒险,那不如这样吧?半个时辰后,如果敌人还是不进攻,那张大人留守大营,我和安山带本部人马前去支援,哪怕战死沙场,也不用张大人负责,大人觉得如何?”
张固城一听,这办法好,到时候打赢了是自己派人前去的,功劳跑不了,打输了也没事,流火不听命令,一意孤行,责任自然是他的。
商量完毕后,就是静静的等待,刚才敌军进攻还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此时流火却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度日如年般的度过了半个时辰,眼看敌军还是没有进攻,流火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和安山一起来到全营将士面前,流火上前一步,大声喊道:“兄弟们!我流火不是不通人情的人,我要和安山兄弟一起去救援冀县,有愿意的兄弟跟我一起走,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
看着下边交头接耳的士兵们,流火又大声说道:“我还要说一句,你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忘了吗?被上官克扣军饷,吃不饱穿不暖,拿的是破铜烂铁,是谁给你们发的军饷?是谁给你们提供的一日三餐?是谁给你们弄来了武器装备?是刘璋刘大人,如今刘大人有难,是兄弟的就跟我一起走。”
说罢也不等下边人应声,他和安山两人一起往营门方向走去,底下站立的士兵看看周围,然后都跟着流火离去,不但是流火的两曲人马,连其余三曲也不断有人离队,向着营门口聚集。
眼看着场面逐渐失控,张固城暗骂一句:不为人子啊!这不是把本大人放火上烤吗?
张固城无奈,只好留下一曲人马留守大营,然后带着其余两曲人马和流火汇合,一起冲向外边的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