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商业街上依旧人流如潮，霓虹灯在各色建筑物上闪烁不定，发出七彩的光芒，耀人眼目。
马路上汽车一辆又一辆的飞驰而过，贴地的车轮飞速转动间，带起一股股劲风。
池余拘谨的站在原地，目光下意识落在顾远搭在程至启肩膀上的手。
夜里的风吹过他的脸庞。
一瞬间，他看向顾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心口涌起一阵失落的酸涩感。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顾远和别人关系这么好的时候，他的心里会莫名其妙的难受，。
这样别扭而又陌生的情绪，池余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半晌，顾远先反应过来，他收回落在程至启肩膀上的手。
“池余？”
他喊了一声池余的名字。
池余咽了咽堵在喉咙里苦涩感，声音闷闷的“嗯”了声。
见池余这个反应，顾远眉头微挑，语气放缓，关心道：“你这是要出去？”
闻言，池余下意识攥紧自己的衣角，半垂下眸子，低声回道：“嗯，我要出去一趟。”
“我，我刚刚看到卡卡回来了，我听他说你们在外面，所以就想找.......”说着，池余抬头，看向程至启，说：“我想找程哥交下班，我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
话音落下，程至启猛地反应过来，“哦，就这点小事啊，池余啊，你下次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直接给哥发个消息就行。”
池余轻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程哥。”
顾远盯着池余看了几秒，看着他迟钝又带着几分乖巧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痒痒的。
他怎么可以这么乖？很像一只猫。
“这么晚了，池余你这是要去哪里？”他问。
听见顾远的声音，池余“啊？”了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顾远偏头，看向程至启手里的车钥匙，笑道：“老程，你的车借我开开。”
“时间有点晚了，池余，我开车送你去吧。”
池余：“........”
对于顾远的要求，程至启也没有丝毫犹豫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递给顾远。
毕竟，这个时间点的确实有点晚了，就算现在坐公交车的话可能也要等很久，打车的话从这里到市中心也要不少钱。
而且，开车要送的人还是自己的店员，程至启自然是非常乐意。
程至启哈了口气，叮嘱道：“行，我就不去了，来回开了半天车，哥也是真的遭不住了。”
“那什么，你开车的时候记得看着点路，这晚上路上来回车辆还不少，开慢点，注意安全。”
顾远笑了笑，“行，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的爱车完璧归赵的。”
程至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安全最重要，那行，你们去吧，我回去了。”
程至启一抬头目光落在呆愣在对面的池余。
看着池余犹豫又别扭的小表情，他低声笑了两声，打趣道：“池余，你放心吧，咱顾老板车\/技还挺好的，放心昂，哥给你保证，你安心坐就行。”
“能让咱顾大老板当司机的你可是头一份。”
话音落下，没等池余开口，程至启就双手插兜的哼着小曲，抬起步子慢悠悠的奔着网咖去了。
在程至启走后，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池余耳边只能听见马路上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的声音，还有路旁商店里发出的音乐。
顾远朝着池余招了招手，“走，上车。”
说话时，顾远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随后他快步走到另一边麻利的上了驾驶位的位置。
眼下的事情一切似乎都发生的太快，而且好像已经脱离了他脑海中原本的想象轨迹，这让池余一时之间又陷入茫然之中。
‘远哥亲自送他，那么他们是不是要单独接触？’
一想到要和顾远单独相处，池余一下子莫名其妙的紧张，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原本还有些冷的身体，一下子似乎就变得沸腾起来。
他好像有病。
真的！
看着顾远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上，池余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咬了咬牙，抬腿朝着车子走过去。
他紧张的从肩膀上扯下自己的背包抱在怀里，弯腰上车后，伸手关上车门。
车内的暖气很足，一上车就驱散了他身上不少的寒意。
顾远熟练的启动车子，打开导航，“池余，你要去哪？”
池余抿了抿唇，轻声回答：“医院，市里的医院。”
听到池余说的是医院时，顾远调导航的手一顿，眉头微微皱起，他偏头目光落在池余身上，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脸色，发现似乎并没什么异常。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为什么突然想去医院？是不是这星期熬夜熬得身体有些不舒服？”
池余被顾远突然看过来的目光弄得心口一颤。
俩人的距离似乎有点太近了些，池余下意识屏住呼吸，身子跟着往后躲了躲。
注意到池余的举动，顾远愣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快速调出导航，随即重新坐回驾驶位上。
池余神情平静，淡淡回应他，“没，不是，远哥，我身体挺好的，没有什么问题，我去医院是去看家里人。”
车子启动，顾远单手握住方向盘，熟练的将车子调过头后，一踩油门就朝着市中心驶去。
顾远问：“你家里人？是你的父母生病了吗？似乎没听你提起过。”
池余摇了摇头，犹豫了几秒，说：“不是，是我爷爷。”
“爷爷？”顾远一只手从身侧椅座旁边扯过安全带戴上，“他老人家在住院吗？”
池余将怀里的书包放到脚边，单手拉起身侧的安全带系上，继续回道：“嗯，爷爷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今年....他也是因为照顾我太劳累病倒了。”
一想起爷爷，池余脑海里不由的浮现起之前一起和爷爷生活时片段。
看出池余情绪有些低落，顾远也不愿意过多的打听别人的私事，于是，他也没想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揭人伤疤可不是一件好事。
顾远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想了几秒，有些生硬的安慰道：“池余，你也别太担心，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没事的，等病好了，到时候也就只剩下享福。”
池余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从网咖到市医院的路程说远也不算远，但是说近也不近，前后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短暂的安静片刻，车内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
在生活中，顾远自认为是一个话挺多的人，可是他和池余单独待在一起时，他突然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
从上车起，池余就一直安静的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也没有动过，那个坐姿倒是有点像小学生，又乖又听话。
直到车子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刚好赶上刚亮起的红灯。
九十秒的红灯。
顾远单手扶着方向牌，缓缓停下车子，另一只手有些尴尬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池余小心翼翼的偏了偏头，目光试探的看向顾远。
他只能用余光看到顾远裸露出来的一截手腕。
顾远的手生的很养眼，手指瘦削而修长，每根手指的节骨分明，指甲圆润干净，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白净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血管。
和他的手相比，池余觉得自己的手长得难看死了。
他有些泄气的收回目光，不由自主的陷入了自我审视中。
“池余。”
“嗯？”
顾远突然喊了声他的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池余一个激灵，下意识心虚的扭头看了过去。
池余心虚道：“什么？”
顾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方向盘，语气带着几分笑意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一直都是安静的性格啊？”
“你也别多想，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池余手指微微蜷缩了下，眼底带着些许紧张的神色看向顾远，心里却莫名期待顾远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声音淡淡回应，“远哥....，你什么想不明白？”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远敲击方向牌的手指停下，沉默几秒，他突然偏过头看过去，望着池余的眼睛，语气轻佻，问：“池余，你很社恐吗？还是说，....你只对我一个人社恐。”
扑通扑通——
心跳砰砰砰的加速，震的心口猛地一疼。
池余呆愣在原地，心脏急促的跳动着，像是擂鼓，每一秒每一下都清晰有力，不知不觉间就连他的掌心都出了汗。
顾远突然的靠近，让池余来不反应。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池余艰难的吞咽下因为紧张而分泌的生理唾液。
俩人对视的瞬间，池余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顾远的说出的话，而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心跳不受控制怎么办？’
这一刻，池余很慌张，他害怕顾远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池余害怕极了。
就在这时候，红灯暗了下去，绿灯亮起，车窗外一辆又一辆车子从他们车边驶过，一切又重新恢复正常。
池余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没等到池余的回答，顾远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回过头，重新行驶车子朝着医院开。
片刻，池余稍微找回些许自己。
顾远摸了摸自己的鼻间，轻声咳嗽了声，掩饰道：“你...不好意思，我这样问你是不是有点突兀了，我.....”
没等顾远的话说完，池余轻声开口道：“没有，我没有针对你远哥。”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我不太会说话，不社恐，但是慢热。”
“我高中朋友说我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只是看着冷淡。”
顾远：“........”
说完，池余无声的攥紧自己的手，手心的汗有些黏腻，他只得又松开。
无头无脑的说了这么多话，池余有一瞬间觉得刚刚自己很陌生，他甚至怀疑那些话不是他说的。
以前说他高冷的人不算少数，可是，他从来都没想过解释，甚至放任他们这样理解自己。
而现在，池余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疯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又迫切的想要和一个男生去解释这随口而出的玩笑话。
池余的话音落下没几秒，顾远突然笑出了声音。
他眼眸微眯，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无奈又痴眷的低头笑了笑。
池余一懵，“........”
“池余，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你这么呆的男生。”顾远笑着说，“我刚刚逗你呢。”
我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
闻言，池余下意识垂下眼，脑袋微微低下，声音微不可闻的开口，“我知道的，远哥。”
声音很小，顾远听不到。
顾远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的路，继续道：“池余，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你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你还小，我知道你第一次接触社会，脱离校园后还是不能很快的适应。”
“面对我，你可能是一直把我当成老板看，所以对我有种恭敬又谦卑的感觉，这是很正常的，你不需要紧张也不用怀疑自己。”
池余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顾远说的对，可是这并不是他想的。
顾远并没有注意到池余的情绪，而是依旧耐心的开导他，“步入社会呢，确实会有一些阶级地位上的不同，但是那都是在工作上。”
“而抛开工作，池余，咱们也没有什么不同，你也可以试着放开些。”
“你经常不也是远哥，远哥叫我？如果可以，你也可以试着可以拿我当普通朋友看待就行，没必要紧张，或者害怕我。”
“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老虎，还能把你拆骨分尸了不成？”
话音落下时，池余深呼了一口气，思绪有些混乱的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车子平稳行驶，不远处市医院的高楼已经出现。
顾远看了下后视镜，提醒道：“目的地快到了，一会我在车上等你，你快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
池余抬眼看过去，轻声“嗯”了声，“好。”
顾远平稳的行驶着车子进入停车场，找了个空车位，将车子平稳停下。
池余拎起包，刚想要下车。
顾远注意到池余身上的衣服，想了几秒，连忙叫住了他，“哎，等下。”
说着，他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随后伸手朝着池余递了过去。
“太晚了，夜里的风有些凉，你穿的有点少，我也没带别的外套，你先拿我的凑活凑活。”
看着递在半空的外套，池余犹豫了。
顾远耐心道：“听话，你这么晚穿这么少，让老人家看了会心疼的，快去吧。”
顾远的话音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让人实在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池余咬了咬牙，还是接过外套，匆匆说了声“谢谢”后，转身就朝着医院跑了。
顾远看着池余慌忙跑远的身影，反应了两秒，才低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