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墨就当她是忘川一日游，在遍布迷雾及阴沉天空之下借着千多年前女帝的身体和名义提前渡一次忘川。
执着绿灯的灵魂摆渡者一句话都不说，他熟练而专业地引着扁舟往迷雾深处去。
千墨倒也没想开口说什么。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华服，意外之余又不免会奇怪，为什么这次她会占有着千多年前的女帝身体来渡这趟忘川？
“真是有幸，能送女帝渡忘川。”
在前的灵魂摆渡者突然转身开口，千墨不知道她回的话会是女帝的回应还是她的回应。
正思虑着，她的嘴不由地就张开了，“你在这忘川摆渡多久了？”
那是她的声音，又不是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从没如此冷寂，且还有不容人不回应的强势。
“刚过了一个甲子。”
“你因何成了这忘川的灵魂摆渡者？”
又是一句冷寂的问话。
千墨朝灵魂摆渡者看去，他脸色沉寂却没有迟疑，“战场上被人抛下，死掉后不甘心，来地府就做了这忘川的灵魂摆渡者。”
“可否告诉我名讳？”
女帝的这句话柔和了，灵魂摆渡者恭敬地朝女帝一鞠躬，“李秋云。”
“李秋云，秋风扫劲草，云雾掩山海，好名字。”
“您猜到了。”
灵魂摆渡者突然又朝女帝恭敬地施礼。
千墨只有意识潜在女帝身上，她看不到女帝如何反应，但她听到了女帝淡然一笑后回的话。
“那不是我有心征伐，只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抱歉，夺了阁下的命。”
千墨早就在小人儿身边看出来了。
千多年前，女帝无意酿下生灵涂炭之恶，可命运的推动，谁都没能逃得过。
“女帝不必如此言说，不过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说。”
扁舟下阴暗色的忘川让人看不清其中悠游的藏物，迷雾笼去的阴沉天空更是让人迷失的世界。
千墨用她的意识盯着要开口的灵魂摆渡者，他问，“您是否与万盛国将军柴青相识？”
又一个怀疑女帝千墨与千多年前身为万盛国将军的带教鬼差暗中勾结的人。
这是说李秋云也是万盛国的人？
女帝的声音传出，“不曾相识，战场之上未曾见过，万盛国皇城之内亦未曾见过。”
千墨怀疑，女帝肯定听闻过万盛国的青王将军，毕竟雷光曾败军于他。
可她不明白死在大殿上的带教鬼差难道没人认出来告诉女帝他是谁吗？
那场面可是十分令人震惊的啊。
堂堂的万盛国国主被自国有血亲关系的将军屠杀，不仅他被杀，整个皇族全都被灭。
女帝不可能不弄清来由，也就不可能没看到死去的带教鬼差。
难道那真的对女帝而言不重要，她也就没在乎过谁是青王将军？
“您骗我！”
“为何骗你？”
灵魂摆渡者执掌的绿灯晃闪了下，他低头看去，剑眉紧锁，声调突然就显露出了慌乱。
“我虽早死于万盛国青王将军，可入了地府当了这灵魂摆渡者也听闻了些事。青王将军于万盛国大殿之上屠杀了皇族所有人，女帝入过万盛国大殿，不可能没看到他。”
“那你可听闻过青王将军如何死的？”
“被千乘国将士乱剑砍死了。”
“谁告诉你的？”
“传闻。”
“那才是骗人的！本宫踏入万盛国大殿之上时，那大殿之上早已无人生还。当时的场面太惨烈，我只看了眼倒在龙椅之下的万盛国国主，其余人未曾看过一眼。退出后吩咐收了尸，让人集体葬入万盛国皇家墓地后，本宫就离了万盛国皇城。”
“当真？”
“本宫一言九鼎，你与青王将军何故，竟如此关心他？不，是在意他是否通敌？”
“这我回答不了，女帝，到了您选的往生去处了，恭送女帝！”
原来女帝是如此处置了死去的带教鬼差和含心，她竟把他们葬在了一起，可真是让人唏嘘啊。
千墨潜意识里想笑，她的意识突然变得恍惚，感觉像要从女帝的身体和意识里离开了。
她抬头去看灵魂摆渡者，突然感觉到异样。
他根本没在恭敬地施礼，而是在用一双异常突出的丹凤眼淡淡地看着她。
她一惊，怎么她意识稳定了竟没回阎罗殿？
怎么会还在忘川的扁舟上？
这身前的灵魂摆渡者为何这么看着她？
“表嫂子？”
是含心的声音，千墨扶着扁舟的船沿就要站起来，可她却被强按住坐下了。
“最好别乱动，这小小的扁舟可载不动还活着的阴魂。”
这一刻，千墨才终于意识到不是她借了女帝的身体和意识飘在忘川上，是她阴魂被携来了这浓雾弥漫的忘川。
可这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发现？
“你想干什么？”
千墨不得不承认她慌了。
这忘川可是能噬灭阴魂的地方，她虽有融有阳间烈火的龙脉护佑，可谁能保龙脉真能助她脱身？
“表嫂子？”
灵魂摆渡者不回应千墨，却朝着传出含心声音的地方看去。
千墨也看去，她想回应一声，可还没开口就被灵魂摆渡者发现了意图。
他淡然一笑，“你不用回应，他会找来这里的。”
“你说含心还是鬼差大人？你要找鬼差大人？”
“你这女帝的转世竟叫一个敌国的将军大人？”
“不行吗？我又不是千多千年的女帝，干嘛要讲究那些？你真叫李秋云？千多年前是你摆渡女帝渡了忘川去往生的？”
灵魂摆渡者低头看了眼执掌的绿灯，千墨也看去，那绿灯惶惶像是送人命的阴灯。
“让你失望了，千多年前女帝渡忘川往生时我刚做灵魂摆渡者六十载，还没升格为特级灵魂摆渡者。”
“所以刚才都是假象？”
“不，是我借了你唤了千多年前渡忘川留在忘川的女帝意识，不全是假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找柴青复仇？”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千多年前可是因了女帝渡忘川的盛景，我才有了如今的机会。等他来了，我就送你回阎罗殿。”
灵魂摆渡者说的很诚挚，可千墨却隐隐感到不安。
好像事情并不会如他和她所料。
含心的喊叫声还响在耳畔，千墨却忍不住摸出了魂珠。
她祈祷着，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