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拓跋启眉头一挑,似是猜到了什么。
“不错,我月可向诸多附属承诺,届时,一旦平定西陆,原定回报不变,且此次运出的粮草辎重当五倍还之。
这样一来,我月大可不用再去监察,那些附属国必将倾举国之力,有多少便会拿出多少。
一来,可解征西大军粮草之急,二来,我月也不用去当那个冤大头”
裴重冷哼一声“你说得倒好听,到时候那五倍利是不用还了?”
富平川不仅不怒,反而慢悠悠道“怎么,裴兄是忘了,这天底下的算盘珠子,是我户部来打”
“你……”裴重顿感语塞。
初听不是那回事,可若细细品味一番,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承诺是承诺,现实是现实,虽承诺五倍还之,可到时候那算盘珠子一打,没有多余就是没有多余。
左右不过一张嘴的说辞,不是拓跋也不是墨氏,而是大月的户部老爷们。
再不济也能先开上个空头票子,至于何年兑换,那就全凭了良心。
当然,这天底下谁也不是傻子,此番做法不过是个由头。
唯一不同的是,大月能推出这个由头,除此之外任何一个国,不敢,亦不能推出此等由头。
话说回来,若实在想推也不是推不了,只不过得提前做好被诸国群殴的准备。
右侧桌前,身为内阁次辅的叶未缺摇头淡笑“富兄此法,妙哉,妙哉啊”
如若旁人下想出这等法子,那他多少还会意外些许,毕竟人的脸皮终归也有个限度,再厚也厚不过脸皮本身。
但这法子是富平川想出来的话,他不仅不会意外,反而觉得理应如此。
一刚从地方调任内阁的中年官员不由皱眉“如此一来,我大月在那些附属国面前的威信,恐有所下滑啊”
裴重重新坐下,淡淡说道“到时候随便点上员大将,带兵出去溜达一圈儿,这威信便又回来了”
叶未侧目看去“老孟啊,我看你是在那丽水道待时间长了,这规矩何时都能把你给塞了进去?”
孟槐愣了一下,随之失笑出声“不成想,倒是我着相了”
地方有地方的规矩,中枢有中枢的做派,若将中枢的做派拿去对待地方,显然驴唇不对马嘴,但若是应付国之层面,却是百试不爽。
流氓有流氓的用处,君子有君子的气节,两者皆无关对错,总而言之,无外乎一个对症下药。
“如此,甚好”拓跋启点了点头,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若事事讲诚信,件件讲道理,那大月养兵数以百万计又是为了什么,朝廷卖每年拨给各疆军中的军费又是为了什么。
人与人讲道理,讲诚信,这并无错,甚至这不过是做人的基本。
但国家层面却涵盖了所有,诚信,道理,这等宝贵的东西只有强国和强国之间能讲。
兵少将寡,武器落后,就得挨打,没得道理,从来便没得道理可讲。
拓跋启回到案前,微微抿了口温茶“至于北地变数,还需再议”
“北地之变,倒是棘手……”裴重默默点头,神情间难掩凝重。
如若放在以前,哪怕是一年前,眼下的北地之变对大月而言,也不过是多派点兵,多花些银子。
但就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多一些的兵,多一些的银子,仿佛都成了压在众人身上的稻草。
拓跋启放下茶盏,然后看向众人“诸位大人,这几天,便住在宫里头吧”
“臣等,宵衣旰食,万死不辞!”
众人纷纷做礼,对于接下来几天要议的事,所有人皆心知肚明。不论如何,北地,绝不可有恙。
……
数日后,西陆,格尔里漠
风渐小,雪渐停,放眼望去,满是素白。
万余不详骑默默行进于荒漠之中,整整数日,除了行军便还是行军,别说敌兵,就是个活物都极少见过。
整个天地间极为空荡,纵是万余骑的队伍在这片荒漠中也显得渺小,亦无力。
队伍前列,狮狂迎风大喊“千户,咱这回是真成睁眼瞎了!”
“咋的!让你看看这西陆风光,还他娘亏着你了?”马背上,墨戍笑骂道,整个人不仅没有半分疲意,反而愈发精神。
南川扯下阎罗面,揉了揉眼睛“王爷,咱这么没头没脑的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墨书笑了笑,并未接话,而是夺过前者的阎罗面,然后将眼洞处的铁片拨了拨,又从自身大氅上拔了些绒毛夹在铁片上。
作罢,他将阎罗面递向南川“试试!”
南川不解,不过还是接过阎罗面重新戴在脸上。同先前不一样的是,虽说视线受阻了些许,但眼睛却舒服了许多。
“打起仗来,记着把那几根破毛丢了!”墨书放声道。
“哎”南川点头。
墨书笑着道“想知道,我为何不担心么!”
南川摇了摇头,愈发不解起来。对于墨书,他向来了解,而也正是如此,那份不解再次加深了不少。
前者善赌,也好赌,但却从来不是一个赌徒。凡看似豪赌的背后,实则都是前者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斟酌。可这次,他却看不出半点苗头。
墨书扫了眼后方队伍,喊道“这天寒地冻的,都他娘想吃口热乎儿的野味否!
“哈哈,想!”
“这时候要整头野骆驼来,那得美死!”
“哈哈哈!别他娘说野骆驼了,昨天还能看见那沙鸡的影子,今天连个鸡毛都不曾看见!”
……
随着后方数道朗声落下,墨书嘴角带笑“知道为啥,今天连个鸡毛都看不见了么!”
此话一出,附近众多亲骑全都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因为,连他娘的沙鸡都让那帮狗娘养的造完了!”墨书笑容浓郁,仿佛即将就要发现猎物般。
南川猛然惊醒“王爷,你是说咱离敌兵越来越近了?”
“你觉得呢?”墨书反问。
南川深呼一口气,可饶是如此也难掩心绪万千。
他看着附近那道内着麒麟甲,外披大氅的策马身影,错愕道“王爷,这招儿你是从哪儿学的?”
他深知,此法绝不似表面这般简单。
不说这冬天的野物本来就少,就说如何通过附近仅有的一些野物来判断行军路线,继而达到周边再无野物的法子,便不是常人能够学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