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紫嫣难得的放下了那副放浪形骸的模样,轻抚裴红月的脊背以作安慰。
“红月?”
“嗯?”
“你好像胸围见长啊?肌肤更有弹性了?”
“徐紫嫣!你走开!”
刚刚有了一些感动的裴红月,一把打开徐紫嫣的“咸猪手”,刚刚升起的那一丝落寞,悄然已逝……
杨毅饮下一杯热酒,暖开了心肺,在酒的作用下,药力逐渐化开,他体内的伤势也向好的方面发展,他轻呼了一口气,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现在也是惊魂甫定。
他拿起桌本,对照了一下节目,这才发现,他所关注的那个人,正是在下一场出现,他不由集中精神,要瞧一瞧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到底是何模样。
春雨楼这几年是有些颓败,虽是挂着皇都第一名楼的称谓,但那只是资历够老,实际上已经好几年未曾有过类似“尚文芳”、“苏清歌”那样的头牌姑娘,连“黄思思”这样的潜力股也没能培养起来,现在还能撑台面的,不过是几个貌质优秀的花娘,在技艺方面就属实一般。
张晴梓就属于这样的“花娘”,她被春雨楼捧成头牌,实际上却与其他名楼头牌差了不止一筹,完全是依靠其他辅助弥补短板。
“三月阳春”实际上也并不是新曲,一般在“宫廷宴席”上作为祝曲演奏,是教坊司中的习作,很少流传出宫城,就算是教坊司退下来的女官们,轻易也不敢教授。
这琵琶声响,便令人精神一振,张晴梓还未出现,但琵琶之音,如流水弹舟,正应了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词,旋律婉转悠扬,将一派盛世清平的画面描绘出来。
紧接着,幕布一掀,在奏乐声中,张晴梓穿着一身宫装缓缓起舞,比起黄思思那激烈的热舞,她这一曲的高雅是有了,但舞艺却不够浑然天成,刻意而为下,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终究是曲调与人的性格过于疏离。”
杨毅摇了摇头,这琵琶弹得不错,春雨楼的底蕴还是有的,虽然跟“尚文芳”相比,差了一段距离,但已经是这场晚会中,唯二值得称赞的乐艺。
张晴梓扭动身躯,似乎想要尽展风情,怎奈这首曲子需要的是含蓄内敛、翩若惊鸿,她的样貌、气质始终做不到,平白令这首琵琶曲失色不少。
但大多数宾客也只是看个热闹,这毕竟是宫廷舞曲,在外面少有得见,阵阵叫好之声不绝,杨毅也只觉得“牛嚼牡丹”,甚为乏味。
他的目光穿过张晴梓的干扰,看向了在台后并作一处的乐师,不过四五人,其中便躲了一名幼小的女子,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艰难的抱着一把成年人才使用的琵琶,却将手指舞得如同飞花穿林。
“这便是我的妹妹?”
他大概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刚毅,而这个妹妹则应该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依稀间还是有几分与杨毅相似之处,但杨毅的长相只能说是平平无奇,甚为普通,可黛草的样貌却颇为标致,是个美人胚子。
若不是为了捧张晴梓,这样的清倌人好好培养几年,未必不能与“尚文芳”等人争夺花魁,只是如此拔苗助长,显然春雨楼已经到了危机的边缘,此次若是失了花魁之位,这“第一名楼”的称号怕是要保不住了。
这一曲舞毕,还是获得了极大的赞扬,张晴梓的貌质还算不错,若是黄思思、裴红月能打九分,尚文芳就得八分,她也能打上七分,在众多恩客眼中,她也算是这世上少有的美人。
箩筐中已经积攒了不少“花牌”,但显然比起黄思思都差了一些,更别提跟尚文芳相比,若是不出奇招,张晴梓可以说,已经与“花魁”之位无缘。
“今日是晴梓二十岁生辰,晴梓最大的心愿,便是在这个年纪寻得良配,也不知会与哪位公子有这段缘分,共度良宵。”
张晴梓面色羞红,眼神闪烁,轻轻说了一句,便将这事推给了老鸨,毕竟是竞价“卖身”,这种事自己点个题,活跃下气氛就可以了,亲自下场,未免显得毫无廉耻。
此话一出,许多人不由跃跃欲试,毕竟四大名楼中的花娘,基本上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许多人眼馋,也只能看看,但谁来逛青楼,就是为了饱眼福?吃不到“花娘”,也只能用身边的“美人”解馋。
但如今有花娘亲自“下场”,不差钱的主当即点起花灯,示意要参与“竞价”了。
点“花灯”不要钱,点起的“花灯”相当于挂了个编号,好让老鸨认得出价人,大茶壶走了一圈,将要点的“花灯”都点了起来,顺便记下了各个桌席和宾客。
杨毅自然也要点上一盏,他对张晴梓没什么兴趣,但是自家的亲妹妹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他人染指,黛草作为春雨楼的清倌人,实际上就是个贴身丫鬟,如果张晴梓被人买了去,她也会像侍婢一样跟过去。
其作用,大概就是在张晴梓不方便的时候代为侍寝,过分一点的,也不妨同时侍寝的情况,反正基本上是个尽兴的工具人。
“小毅哥,你喜欢这种的?不是,老哥我说你一句,就我过来人的经验,这个张美人或许还有‘初红’,但整个人婊里婊气的,不是良配啊!你到这里来,玩玩就行了,千万别认真!”
“老江,你说这话的时候,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是尚文芳、黄思思站在上面,你会不会倾尽所有?”
“那可没法比,若说会的话,我也只是过过嘴瘾,毕竟我没有那个身家,你可不一样啊,兄弟,你是有那个身家的。”
“钱不钱的,我不在乎,这话我就放在这里,谁敢动她,老子就灭他满门!”
杨毅一句狠话扔在江朝面前,江朝都听傻了,他看了看张晴梓,又看了看杨毅,尚文芳、黄思思也都对饮过,也没见自己这位下属如此痴迷,难道这女子身上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自己没有体会到?
两人小声说话间,竞价便已经开始了,实际上一楼虽然分了甲乙丙丁四等座席,但仍旧属于公开场合,在二楼位置是有雅间的,那里有独立观赏演出的窗口,视野更好,也更清净。
与下面还要做互动游戏,才能与梦中女神有所接触的不同,二楼雅间,哪怕只是扔了一张花牌出去,这些花娘都是要亲自过来敬酒的,这就是身份上的巨大差距。
二楼雅间中的宾客,无不是在皇都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正因为不方便公然出现在青楼之中,所以都有独立的空间,而且环境待遇远不是在一楼大堂的那些普通人可比的。
那些花娘不“下场”则已,一旦“下场”,几乎就会被二楼的宾客锁定为猎物,只见一楼桌席上大家喊得热闹,一会三张“花牌”,一会儿八张“花牌”,但是从二楼雅间上传下来一张字条,老鸨接过来一看,便大声喊道:“庚字号雅间出价一百个花篮!”
这就是足足一万两白银,顿时让整个一楼哑火了,大家点起“花灯”也就是图个热闹,实际上谁都知道,这些下场竞价的“花娘”必然都是二楼那些达官贵人的禁脔。
而且谁也不知道那雅间中的到底是谁,大家只是出来寻欢作乐,没必要平白得罪人,所以这二楼雅间中传下来的条子喊价,基本上就属于“一口价”,不会再有人故意找茬继续出价了。
可就在此时,一个淡淡的男人声音惊住了众人。
“两百个花篮!”
杨毅微微弹指,淡淡的话音在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明显。
张晴梓竞价的只是“初红”,并不是赎身,说白了,就是第一次的侍寝权,有效期也就二十四小时,花费一万两白银,已经不是个小数字了,虽然只能选取一个人,但这个人拿出的花牌数,已经足够她追上黄思思的花牌数了,这完全是值得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抬价,一开口就是翻倍,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莫不是春雨楼的托儿”吧?这春雨楼也太贪心了,怕不是要得罪二楼雅间的宾客。
到青楼来,最忌讳的就是争风吃醋,杨毅这一出口,就像是将了对方一军,若是不予回应,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以后都不好意思再来这里。
所以那个“庚字号雅间”很快就给出了反应,直接喊到了“三百个花篮”。
杨毅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喊到了“五百个花篮”,这让张晴梓的脸上异彩连连,如果杨毅真的拿得出来这笔钱,她可以说直接就翻了身,花牌数肯定是累计第一了,但很快便面色一变,意识到了若是真让杨毅接下这场竞价的胜利,怕是事情很难收拾,春雨楼双倍赔偿,那都算是轻的。
老鸨的脸色也“唰”的一下惨白,她当然知道“庚字号雅间”的客人是谁,是他得罪不起的王朝高官子弟,只是这个陌生男人,一看就不是经常来青楼的主儿,怕不是刻意来找茬的。
老鸨向身边的大茶壶使了个眼色,大茶壶连忙点头哈腰的过来给杨毅倒了一杯热茶道:“客官,来我们这里主要是寻开心,也没必要斗气,这五百个‘花篮’可不是小数目,客官既然喊出来了,怕是不能轻易收回,能不能……”
这是觉得杨毅穿着普通,相貌一般,觉得他可能拿不出这笔钱,纯粹就是找麻烦的。
杨毅也不多话,直接自须弥戒环中取出一袋金子放在桌上,沉重的钱袋子砸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大茶壶小心翼翼的解开一看,明晃晃的大颗金豆子,让他眼花缭乱,稍一称手,怕不是有四五十斤的重量,估摸着就足有上千两的金子,差不多还真有五万两白银之巨。
大茶壶惊讶的向老鸨点点头,示意已经“验资成功”,这下把老鸨都搞不会了,这皇都中的有钱人不少,但是真金白银带着数万两逛青楼的还真不多。
现场不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任谁都看出来了,这个杨毅并不是春雨楼刻意安排抬价的,这个“天价”已经开始向着“捣乱”的边缘靠近了,除非春雨楼是要砸自己的场子,否则,绝不可能叫出这种价格。
“这个杨毅的兴致还真是奇怪,你说他是好色之徒吧,先前在尚大家面前却都没有丝毫表示,反而故意疏远,但若是个正经人,谁会花费这等价格过夜?”
苏清歌好奇的看向裴红月,先前的几番交流,她也算弄清楚了大致的人物关系,有一种未婚妻正在楼上“抓奸”的紧张感。
裴红月看似无所谓的样子,但抓着酒杯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处于发怒的边缘。
这下连徐紫嫣都看不明白了,她自认为比较了解杨毅,通过对他的诗词研究,还有一些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觉得这个男人贪财、懒惰、好勇斗狠、恃强凌弱,一身的臭毛病,但唯独对女人不假辞色,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
“是真的喜欢这一款?”
徐紫嫣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心中浮起。
“他不喜欢那个女人。”
一边在吃着糖果的白锦儿忽然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你难道比我还了解他吗?”
徐紫嫣顺嘴接口反问。
“他想要的是那个弹琵琶的小女孩。”
白锦儿指了指缩在舞台一侧的黛草,这个小女孩未施粉黛,自有一股清秀的灵气,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还带着未脱稚气的纯真。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师妹,也是家师第九个弟子,师傅他老人家常说我这位小师妹是‘河神托孤’,乃是‘神灵转世’,我也不知真假,但我这位小师妹的确异于常人。”
眼见裴红月和苏清歌都露出困惑之色,徐紫嫣只能清清嗓子给他们正式做了个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