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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老六归心,李元庆只感觉神清气爽,身上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自己终于有了第一个真正的助手了。
有商老六这个有阅历、又熟悉沈阳城地形的人帮忙,接下来不管做些什么,无疑都会便利不少。
傍晚,两人先将商老六的女儿,送到了城西她姑母的院子里,李元庆又偷偷塞给商老六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他交给他妹子。
商老六忙去嘱咐了一番,又把抓的药材留下,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离开商老六妹子的院子,李元庆让商老六就近找了个酒馆,两人饱餐了一顿。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酒馆,商老六低声道:“恩公,咱们现在去哪儿?”
李元庆扫视四周,自沈阳城陷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此时,在这酒馆周围,很多地方,还残留着战争留下的印迹,当日后金军攻城时,东门和西门是主攻方向,受到的伤害也就越重。
此时,街面上人流已经很少了,就算有几人,也大都行色匆匆,着急回家。
李元庆和商老六两个大男人,在这种情形下,就显得有些显眼了。
李元庆低声道:“我当初逃出沈阳城时,还有一个小兄弟留下。我想去东城家里看看。”
商老六点点头,低声道:“恩公,现在鞑子的宵禁还没有解除,晚上反而比白天更要难混。东城离这里差不多有个七八里地,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白天再去。”
李元庆轻轻摇了摇头,“时间紧迫啊。商大哥,你要帮我。”
商老六重重点点头,李元庆的直率,让他的心里很舒服,更觉得李元庆这人值得信任,如果李元庆故意推脱,以退为进,就算商老六肯帮忙,恐怕,心里也会产生芥蒂。
“恩公,既如此,你跟着我,咱们尽量挑小路走。”
李元庆一笑,“商大哥,不要叫我恩公,叫我元庆就行。时候不早了,咱们尽快一些。”
“哎~。”商老六也一笑,两人迅速消失在了迷茫的夜色里。
…………
或许是‘职业病’,商老六对沈阳城的地形极为熟悉,两人尽挑着没人的小道儿赶路,反倒比走大路更近了一些。平时有些需要绕行的院子,两人直接从墙头上翻过去。
接近子时,两人终于来到了李元庆的老家‘泥巴巷’。
泥巴巷比以前还要破败,这里离东门很近,也是后金军入城后最早遭到兵祸的地方,此时,到处可见战火留下的痕迹。
李元庆两人并没有贸然去李元庆的家里,而是在胡同口的墙壁上猫了好一会儿,确定四周没有动静,没有异常,这才进了巷子里。
不过,来到自己的家门口,李元庆却有些傻了眼。
院墙还在,可惜,大门已经被火烧成了灰烬,原本就不太结实的房屋,此时,屋顶早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断壁残垣和一地灰烬。
旁边,顺子和张芸娘的家,也差不多状况,已经是废墟了。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商老六当然理解李元庆的心情,小声道:“元庆,屋子没了,咱们还可以再建,人还在就好。”
李元庆点了点头,家里已经是这样,恐怕,顺子和陈氏……
“走吧。咱们先找个地方过夜。”李元庆长叹一声,率先离开了这里。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样,也无法挽回,说到底,是自己欠了顺子的啊。
如果……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到了这里,李元庆比商老六还要熟悉很多,两人没有太多停留,直接来到了文帝庙底下的地窖子里。
地窖似乎还是以前的模样,地面上的战火,并没有波及到这里,李元庆笑道:“商大哥,委屈了,咱们今夜就在这里过夜吧。”
商老六一笑,“元庆,这有什么。我倒觉得这里不错。很熟悉啊。”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同时而笑。
地窖子里光线很阴暗,除了入口处有一丝清幽的月光渗透进来,里面,是漆黑一片。
但李元庆闭着眼睛,也能熟知地窖的每一个角落,这地窖,原本已经坍塌,正是自己和顺子,一点一点,重新架构起来。
不过,刚走到里面,李元庆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在地窖最深处的空地上,竟然堆砌了一堆茅草,还有几条破褥子,隐隐可以闻到汗臭味。
李元庆瞬间警惕了起来,低声道:“商大哥,这里情况有些不对。有人来过。”
李元庆说着,靴子里的匕首,已经操在了手上。
商老六也紧张了起来,但他毕竟年长,阅历丰富,片刻,低声安慰李元庆道:“元庆,这种地方,鞑子应该不会来。或许,是哪个逃兵、乞丐,暂时再这里歇脚,也说不定。”
李元庆也反应过来,这个地窖,只有自己和顺子,还有张芸娘和陈氏知道,外人,除非是掘地三尺,否则,根本找不到在文帝庙后面、大树下的入口。
难不成,顺子和陈氏还活着?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李元庆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
自从重生到明末,为了生计,李元庆虽然做了很多违心的行为,但都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当日没能带顺子和陈氏逃离沈阳城。
如果顺子和陈氏还活着,那真是天可怜见。
不过,这个点了,如果顺子和陈氏还活着,为何不在这里?
正当李元庆仔细思虑时,商老六忽然低声道:“元庆,有人来了。”
李元庆忙竖起了耳朵,看向了洞口方向。
片刻,一个瘦弱的身影,如同老鼠一般,竟自钻进了洞里,朝着深处走过来。
只看他的身形,李元庆便已经认出来,忍不住大喜的低声呼道:“顺子~。”
顺子一愣,根本没想到,这地窖子里竟然有别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就想往外跑。
这时,商老六已经一个健步冲过去,一把拉住了顺子的胳膊。
李元庆忙道:“顺子,别慌。是我,我是李元庆。”
顺子这时也听出李元庆的声音,而李元庆又走到了光线里,看到李元庆熟悉的脸,顺子再也忍不住,猛的扑倒在李元庆的身边,紧紧抱住了李元庆的大腿,大哭道:“哥~~,哥~~~,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
一盏小小的油灯,微弱的火苗,照亮了地窖子里的空间。
顺子如同一个离家多时、终于找到了父母的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对李元庆叙述着这些时日他的经历。
当日,李元庆拉着张芸娘冲入城门之时,顺子和陈氏也紧随其后,但李元庆身强体壮,力气极大,很顺利就冲进了人流中,而陈氏毕竟年老体衰,还没等到城门口,就被人流不小心绊倒在地上。
顺子赶忙去扶自己的老娘,可他毕竟年幼,又极为瘦弱,小胳膊小腿,在这种混乱下,又怎的可能把陈氏拉起来?
被人踩的几乎要断气,顺子拼了性命,连滚带爬,朝着城门反方向冲回来,虽然受伤很重,但好歹是保住了小命。
但陈氏却……
顺子逃离之后,便一直躲在这地窖子里,过了几天,等混乱形势过去,顺子本想回家看看,却是只见到家里一片废墟,无奈之下,他只得又藏身在地窖子里,昼伏夜出。
也幸亏是之前的那些时日,顺子有了不少跟随李元庆‘夜行’的经验,使得他也算有了门手艺,坚强的活过了这一个多月。
“哥,哥,娘,娘死得好惨啊。可惜我……”
一个多月的坚强,在李元庆出现之后,瞬间崩溃了,顺子抱着李元庆的胳膊,滔滔大哭。
旁边,商老六也极为动容,低声安慰道:“顺子,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李元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用力拍着自己的脑门子,“顺子,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顺子这时也哭累了,忽然也想起来,忙道:“哥,我姐,我姐现在怎么样?”
“你姐现在在广宁,她那边很好。能见到你,她一定会高兴坏的。”李元庆将顺子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倘若,当初稍微给顺子透露一点,自己选择去广宁,也许……
“那就好,那就好。”顺子喃喃道,忽然,他又道:“哥,家里你去过了么?”
李元庆点点头,“我们先去的家里找你。”
顺子道:“哥,其实鞑子进城之后,在咱们这边停留的时间很短,也没有放火。咱们家里,是洪强这狗日的放的火。我也是后来偷听街坊说话知道的。这个狗日的啊。我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骤然经历了这么多,顺子虽然还是孩子,但已经有了几分‘杀气’。
李元庆点点头,“洪强这厮,我一定会找他算账的。不过,能看到你平安,这比什么都强。”
顺子用力点点头,这才想起来,忙问道:“对了,哥,你,你已经到了广宁,为什么又回来这里?是我姐让你来找我的么?”
李元庆道:“差不多吧。顺子,你长大了。”
顺子憨憨一笑,“哥,咱们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刚刚顺来几张烙饼,你们快吃吧?”
说着,顺子小心从怀里掏出了几张还带着他体温的烙饼,小心递到李元庆身前。
李元庆忽然感觉眼睛有些模糊,自己坑了顺子一次,绝不能再坑他第二次。
“顺子,我们都吃过了,你吃吧。哥哥现在发了财,等明天,哥哥带你去酒楼喝酒吃肉。”
“嘿嘿。哥,那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酒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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