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时分,洪水已经消退了不少。
虽入眼之处,依旧是一片泽国,但已经不至于对人的生命再构成危害。
简单吃了点晚饭,许黑子带着二百多名工兵,先行踏上了前往南方的路。
若形势顺利,大队人马将在半个时辰后,连夜启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盖州。
在此时这般状态,对于李元庆和明军而言,后金军反而不是最大的威胁了。
土地这般泥泞,双方至少也得拉开了三四十里的距离,后金军想要悄无声息的摸过来,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要提,依照他们愚昧落后的科学认知,此时必定少不了后洪水时代的一连串大~麻烦。
但即便李元庆有着超脱这个世界五百年的认知,这一连串大~麻烦,让他也头疼无比。
关键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粮草不足,炭火不足,医药不足。
李元庆就算可以凭借他的手腕强撑一时,却绝难撑的了一世。
所以,即便撤退路上会有不必要的伤亡,即便要面对后金军有可能的围追堵截,甚至是围杀,李元庆也只能挺起胸膛,在最大的限度内,保住更多人的生命安全。
马家铺子山坡南侧,李元庆和陈忠并肩站在一起,静静的看着许黑子一行人消失在视野里。
陈忠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此役,虽然有二百多鞑子首级入账,但大量的辎重、军械,却是被狼狈的抛弃在了海州城。
自天启元年以来,他和李元庆何曾受到过这般委屈?
想着,陈忠不由苦笑:“元庆,多少了年了,咱们竟是第一次干这赔本的买卖!此役,怕咱们非但不能赚银子,还要搭进不少银子去啊。”
李元庆不由一笑,“大哥,买卖买卖,肯定有赚有赔。就像是胜败一样。人也不可能一辈子打胜仗。更何况,此次,咱们并不是输给了狗鞑子,而是老天爷不给咱们面子啊!更何况,咱们不还有这么多人口么?这可都是银子啊!”
陈忠自然明白李元庆的意思,此役战果虽是不丰,但人口入账却有不少,若是能将这些人口转化为劳动力,还真不算亏本。
只不过,今年肯定是不行了。
春耕已经过了时节,这些人口,还得靠他们自己掏银子来养活。
陈忠缓缓叹息一声,又道:“元庆,也不知大帅那边怎么样了?这般雨势,着实是让人担忧啊。”
李元庆一笑,“大帅英明神武,想必,早已经有了周密准备。大哥,咱们还是要先顾好眼前。先平安抵达盖州,再去思虑下一步!”
陈忠重重点了点头,“不错,元庆。咱们还是要先顾好眼前。你在这边盯着,我去看看他们的水准备的怎么样了。只要黑子兄弟传回来消息,咱们马上出发。”
陈忠风风火火的去查探那边烧水的情况,李元庆微微眯起了眼睛,静静打量着眼前有些苍茫的土地。
原本,按照李元庆的预计,他是想在海州,争取能挫败老奴和后金主力的锋锐,将战线逼近辽中平原,掠获更多的人口和财富,进一步削弱后金的整体国力。
但现在来看,这还是有些太天真了。
以他和陈忠两人之力,想要同整个后金对抗,还是显得太过于单薄了。
在军力方面,两人虽不是太过落于下风,但在整体上,尤其是在陆地上,在后勤补给和运输方面,他们还是差的太远了。
不过,清晰明了了自己的短处,才能方便以后更大的进步。
此役,虽然收获没有想象中的愉悦,但李元庆却并没有太多沮丧,关键是此役让他明白了很多,也能更准确的抓住战争的脉搏。
夏天,绝非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尤其是在远离本土的时候。
海州距离盖州,大概一百五六十里的路程。
依照长生营的脚力,若是急行军,两天便可赶到。
来时,之所以用了近十天,主要是要聚拢周边人口和物资,还有火油这等大杀器,要浪费不少人力。
但此时,一切全是为了逃命,自是将一切轻车简从。
在马家铺子的这两天,李元庆已经令火兵将所有的粮草,全都烙成了干饼,就像是后世锅饼一样的硬度。
将干饼的体积缩的最小,不是太好吃,但却能果腹。
另一方面,便是开水了,大军携带的所有火油,全都用来做饭和烧水。
每个士兵,都将开水灌满水壶,这些汉人奴隶们,水壶即便不够用,却也用各式各样的容器,盛满热水。
李元庆已经多次强调了这条死命令,谁敢喝生水,直接就地斩首。
好在,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许多军帐,直接被分割开来,做成了盛水的皮囊,加之李元庆军中还有不少兽皮,一家人用一个皮囊,勉强还可以应付。
天色很快黑下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前方的许黑子传回来消息,土地虽泥泞,但他已经探明了方向,可以行军了。
李元庆怎还会怠慢?大手一挥,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大队人马,迅速开进了茫茫的黑夜里。
…………
在泥泞的泥地里行军,虽是艰辛,但这些时日,这些汉人奴隶们,也已经渐渐开始接受了李元庆的行事风格。
李元庆虽然‘残暴’,但却不会妄自杀害他们的性命,更不会无故虐待他们,即便在物资捉襟见肘的此时,李元庆也至少能保证他们可以吃到五分饱。
这些汉人奴隶们自也不敢有半点怠慢,纷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生怕自己会掉队。
在这般天气,一旦掉队,不用想他们也知道,这必死无疑。
一夜一天的艰行,到了五月二十三日傍晚,大队人马已经过了耀州,顺利找到了官道。
这一夜一天,队伍足足行进了四十多、近五十里。
这些汉人奴隶们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潜能,一个个都有些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前方,先锋已经与盖州城接上了头。
不出意外,明天中午之前,盖州方面的先遣物资,将会在南面二十里外的官道上,与大军汇合。
李元庆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盖州方面的急需物资能跟得上,就算后金主力追过来,他也丝毫不虚了。
夜晚,大军围绕在一片葱郁的树林子边休息。
一天多过去,乌云已经散去,土地也干涸了不少,不再那么深深浅浅的泥泞。
士兵和奴隶们一起砍伐掉了不少木材,烧起了旺盛的篝火,烘干衣服,烘干鞋子,烧热水解渴。
再次看到熟悉的火光,李元庆的心神也放松了不少。
虽是盛夏,火光有些热的发烫,但有了火,就等于有了生命,无论是士兵还是奴隶们,纷纷聚拢在火堆边,脸上已经开始有了笑意。
李元庆的心情也是极好,喝了一大壶热水,身体出了不少汗,整个人都感觉一下子轻松不了不少。
但李元庆刚要去刘巧和舒木蓉那边看看情况,这时,却有亲兵急急来报:“将军,后方不远发现了鞑子的哨骑,差不多有几百人。就在五六里外的山坡上休整。”
李元庆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今夜,还是按照正常值守来安排便是。”
“是。”亲兵不敢怠慢,赶忙去传令。
李元庆拳头紧紧握起来,早就知道狗鞑子贼心不死,但李元庆却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来的这么快!
这事情,显然是不能善了了。
不多时,陈忠和魏良、张启亮也得到了消息,快步来到了李元庆这边。
魏良明显有些急了眼,“李帅,陈帅,鞑子大军怕就要追过来了?这,咱们又没有城池之利,火力也不齐整,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张启亮也眼巴巴的看着李元庆,却不敢多说话。
陈忠不爽的看了魏良一眼,冷冰冰道:“魏公公,你慌个球子的?鞑子来了?那不过只是几个哨骑。他们的主力来了么?就算他们的主力来了,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这……”
魏良有些无语,但这种时候,他也不敢轻易触陈忠的眉头。
辽南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他们虽是监军,却远没有监军的实际权力。
李元庆一笑:“魏公公,您先莫要着急嘛。今日土地虽然干涸了一些,但后金主力想要赶过来,却远非那么容易。明日,我和长生营的儿郎们留下来断后。大哥,你带奴隶们先走。最迟三日,咱们盖州城汇合!”
陈忠不由大惊:“元庆,这,这怎的使得?要留下来,也是咱们一起留下来。我岂能独走?不行不行,这肯定不行。”
李元庆一笑,神色却郑重了不少:“大哥,此事你无需多言,我意已决。放心吧。若有收获,咱们哥俩还是按照老规矩来。”
张启亮忙道:“陈帅,李帅既然这么说,想必已经有了应对手段。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这些奴隶们,毕竟都是李帅的心血啊!”
魏良忽然发现他说错了话,若是陈忠和张启亮走了,岂不是他要留下来,忙看向李元庆。
李元庆自是明了魏良的心意,淡淡一笑道:“魏公公,明日,你也与陈帅他们一块走。盖州城长生营方面的事务,我可就拜托你了。”
“可是李帅,这,这……”
虽然李元庆让他摆脱了安危,但若李元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他的前程可就……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明日卯时初,大军继续前行!”
“呃?是!”
李元庆已经定了调子,谁又还敢反驳?
魏良就算无奈,却也只能服从。
张启亮倒是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屁颠屁颠的去收拾东西。
陈忠送两人离去,却又快步返了回来,低声对李元庆道:“元庆,你,你可是想在附近设伏?”
“呵呵。”
李元庆低声大笑:“知我者,大哥也。这般地势,后金兵力不可能来的太多。这一次,我会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