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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原野上,一条浅浅的小溪边,一个约莫三四十户规模的小村子,已经不成模样。
原本的茅草、砖瓦盖顶,此时早已经化成了一片灰烬,只有一道道黑乎乎的夯土制断壁残垣,在初夏还有些清冷的晚风下,孤零零的耸立着。
脚下的土地上,还可以清晰的看到,前不久下雨时留下的纷杂交错的马蹄印。
他们是由东南方向而来,而后,又一路转向西北。
明显~,这是代善、莽古尔泰和阿济格三部的‘杰作’!
“这些狗日的狗鞑子啊!他们抢也抢了,杀也杀了,为何~,为何最后还要放一把火啊?早晚有一天,老子一定要把狗日的老寨一把火烧个干净!!!”
陈忠像是狮子一般,恶狠狠的低声咆哮。
自从出了北面的深山老林子,这一路之上,这样的村子,至少已经遇到了十几个。
这个还是好的,有几个村子,因为本身的房屋结构便不是太结实,几乎要被烧成了平地。
在此时华夏的大部分平原地区,老百姓的房子,几乎都是夯土制。
因为在平原上,石头也是很珍贵的物资,烧砖瓦老百姓又没有这财力,只能是选择最实惠、也最便宜的夯土了。
李元庆静静的看着这小村子的残留,眼神一时也有些迷离。
山区的老百姓,遇到这种危机,最起码,还有个逃避、躲避的空间,而在这种平原上,一旦被鞑子的铁骑盯上,他们……只能是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无助羔羊啊。
也无怪乎先贤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像是这种平原,除了城池有一定的防御之利,如同这种村子,那根本就是等同于不设防啊。
成祖朱棣当年,为何砸锅卖铁,也要大力修缮长城,不就是为了拒敌与国门之外么?
却是不曾想,到了现在……
当然,促成此次鞑子入关的原因,纷杂至极,包括他李元庆,在这其中,也负有很大一部分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忠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不少,低声对李元庆道:“元庆,这他娘的,越是看的多了,哥哥我真是心气儿难平啊!朝廷这帮狗杂碎,都是干什么吃的啊!”
李元庆递给陈忠一颗雪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大哥,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这件事情,咱们已经无法改变,只能是尽可能去弥补了。”
陈忠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元庆,晚上,喝一杯。”
李元庆一笑:“也好。再有五天,差不多就可以赶到迁安了。等刘兴祚那边送些骡马过来,咱们的行程,也能稍稍快上一些。”
陈忠点点头,却忽然想起来,忙低声道:“元庆,对了,朱国彦这鸟厮,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动静?这狗杂碎,难道想白吃白拿?”
李元庆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笑道:“大哥,此事,还不着急。五万两银子而已。咱们就算什么都不做,这银子,也会烫他的手的。”
…………
十万人的队伍,层层叠叠,足够绵延几十里。
仅是每日的吃喝拉撒、扎营露宿,便至少要消耗小半天的时间。
好在,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磨合适应,队伍总算是稍稍找到了一些节奏,一日虽行不上二十里,但~,十五六里,十七八里,却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按照这个节奏,队伍要赶到海边船队据点,至少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不过,此时皇太极和后金主力已经出关,在整个关内区域,李元庆和陈忠两部,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包括朱国彦和刘兴祚,也都与李元庆或多或少的有所接触,在这片区域内,除了流行疾病,队伍便没有了天敌。
陈忠今晚心情不是太好,喝了十几杯酒,便已经醉倒,呼呼大睡。
李元庆也有些发闷,但还是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令亲兵将陈忠安顿好休息,李元庆点燃了一颗雪茄,来到了大帐外透气。
这些时日,身边虽有五万女眷,其中不乏一些出类拔萃者,但不论是李元庆还是陈忠,皆是没有近过女色。
两位统帅都是如此,儿郎们自然也不敢乱来。
时至此时,长生营的女护兵们在应对这些女眷方面的工作,已经有了很丰厚的经验。
经过孟青竹和军医们的数次改良,长生营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药方,基本可以很安全的解决掉这些女眷们的麻烦,不会让她们留下鞑子的孽种,从而留下祸患。
不过,因为之前李元庆是高强度的急行军,急急赶至的汉儿庄,女护兵主力,包括李元庆的宠妾王微,都没有随行,而是留在了永平。
军队的医务工作,主要还是依靠男军医。
好在,此次鞑子入关的时间不长,到此时还尚不足两月,这些女眷们中受到鞑子伤害者,暂时还不会有问题。
加之此时要急行军,现在喝药也不是太合适,等到队伍赶到海边营地时,时候差不多正好。
此时,留守永平的女护兵主力,包括王微,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急急往这边赶,与李元庆的主力汇合。
按照她们的行程,也就是三五天之内的事情。
届时,这五万多女眷的体检工作,也将开始细致的进行。
刘兴祚这边问题倒是不大。
得到了李元庆想要骡马支援的要求之后,他很快便做出了反应,表示将竭尽他的所能,为李元庆提供帮助。
只是,朱国彦这厮,在这个时节,却是选择当起了缩头乌龟……
片刻,李元庆不由一笑,“朱国彦这厮啊……”
也无怪乎,后明末时代的几十年间,除了辽地集团的军官,便是闯营、西营的天下了。
像是朱国彦这样的九边其他地区的军官,没有经过真正的战争考验,没有经过痛苦的折磨,真他娘的是……烂泥巴扶不上墙啊。
李元庆此时当然明白朱国彦的小心思。
这厮之所以收了李元庆的银子却不办事,无怪乎,还是看眼前的风势还不明朗,担心与李元庆牵扯了,会遭受到朝廷方面的咎责。
当初,李元庆的确是对朱国彦抱有了一定的信心。
这厮虽然是个庸的不能再庸的庸才,但至少,在历史上,他死的还算是光彩。
李元庆便想拉他一把,提携他一下。
可惜啊~,事实已经证明,李元庆这么想,还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好良言也难劝该死的鬼啊!
该做选择的时候他不做,那~,也别想李元庆之后,还能给他什么雨露君恩了。
此时,对于李元庆而言,朱国彦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汉儿庄之前,他还有些存在感,但此时,已经过了汉儿庄,这厮,便直接变成了透明人。
李元庆此时真正关心的,还是京师方面的动向。
这边的风声应该已经传递到京城了,不知~~,崇祯皇帝和袁督师他们,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究竟会做何反应呢?
…………
四日之后,五月十七,李元庆和大队人马的主力,已经抵达了迁安东南二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子,成功与留守永平的五千军力,以及女护兵主力,李元庆的宠妾王微,包括亲自押送千多匹骡马过来的刘兴祚一行人汇合。
主要是这几天天气极佳,队伍的行程非常顺利,比想象中的要快了一天多。
迁安县城早已经不成模样。
事实上,整个关内区域,除了那些偏远的县城,以及三屯营这种唬人的要塞,还有李元庆亲自守卫的永平城,其他的城池,基本上都被鞑子扫荡了一遍。
所谓‘眼不见为净’。
陈忠这几天索性不再去看这些‘遗迹’,心情也恢复了不少。
那日陈忠喝醉之后,李元庆也特意从这些女眷中,挑选了两个上佳的水灵丫头,送给陈忠,让这厮开两个苞开开鸿运,顺便也去去火气。
显然,这办法效果很不错。
晚上,李元庆在他的大帐内设下了丰盛的酒宴,宴请刘兴祚一行。
不过,在这般条件,想吃的太好,那自是不可能了,关键是这其中的情谊。
刘兴祚究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佼佼者,虽然有时候飘摇,但在这种关键选择的时候,他还是比较靠谱的。
陈忠原先对刘兴祚的感觉并不好,不过,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刘兴祚此时这般果断,急急便赶过来,给大队人马送来了最需要的骡马、车子,不说其他的,仅凭着这份情谊,他陈忠就得给刘兴祚面子。
更不要提,还有当年金州之事了。
哪怕就算是仅凭当年金州之事,李元庆,陈忠,包括毛文龙和所有东江部的军官,便都欠了他刘兴祚一个人情。
此时,经过了短暂的寒暄,随着正式开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整个大帐内的气氛也热烈起来。
陈忠笑道:“老刘。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前,我老陈跟你接触不多,其间若有什么误会,你可要多担待着些。来,我老陈敬你一杯!”
刘兴祚此时也摸到了一些陈忠的脾气,忙笑道:“陈帅,您可是折煞我老刘了啊。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打不相识啊!陈帅,咱们虽没干过仗。但李帅可是在这里啊!陈帅是李帅的弟兄,那便是我刘兴祚的弟兄!来,陈帅,您用这碗,我老刘用坛子!今日个,咱们弟兄,必定要不醉不归!”
说着,刘兴祚笑着对陈忠一抱拳,提起一旁的酒坛子,直接便举在空中,开始往嘴里灌。
陈忠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刘,痛快!痛快啊!你老刘如此,我老陈怎能不给你面子?来人,再开一坛酒来!”
“是!”
片刻,便有亲兵又将一坛子酒提过来。
陈忠也跟刘兴祚一个模样,抓起酒坛子,豪气豪饮起来。
一旁,跟随刘兴祚过来的刘家七兄弟中的老五、刘兴治,直接有些看傻眼了……
见过豪放的,可是真没见过这么豪放的啊。
尤其是……他这一直小心谨慎的二哥,什么时候也……也这般豪气了……
老五刘兴治只不过是参将。
放在寻常,他是没资格上桌的。
但毕竟有刘兴祚的面子在,他此时勉强算是主陪。
当然,他也就是端茶倒酒,安稳的吃点菜,想说话发声,他还不够资格。
刘兴治对此当然也有自知之明。
只不过,此时的场景实在是太震撼了……
感情~,若是不阻止,他二哥怕是要跟陈忠这般罡下去啊。
这一坛子酒,最少十斤,怕是铁人也受不了啊……忙求救般看向了李元庆。
李元庆此时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自是看到了刘兴治的求救眼光,不过,却并没有阻止。
主要是这酒都是缴获的后金劫掠的大明财物,只是低度的普通米酒,也就十几度,跟后世的啤酒差不多。
某种程度上……李元庆也想看看刘兴祚更深一步的诚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