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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督师的‘识趣’,让李元庆减少了不少接待方面的压力。
不过,对于袁督师在码头营地的周全,李元庆却必须要照顾周到。
大明在公务接待方面,可是有严格的明文规定的。至于各种不成文的规矩,那更是数不胜数。
若袁督师真要以此为噱头,来给李元庆强加上个‘不敬’之罪,在大势上,李元庆一时还真就不好反驳。
但目前的态势,这种事情,显然是不会发生了。
晚饭时,袁督师更是破天荒的邀请李元庆和陈忠共进晚餐,这简直堪称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李元庆接触到、认识袁督师,已经快十年了,却是第一次,跟袁督师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
陈忠也有些受宠若惊,在去袁督师的大帐之前,忍不住对李元庆低声嘀咕道:“元庆,这狗日的袁蛮子,他,他不会是想给咱们使坏药吧?咱们可不得不防啊。”
李元庆微微一笑:“大哥,这里是长生岛,周围都是咱们的人,袁督师若想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还是有些难度的。我带了一枚银戒子,验毒效果不错。大哥,待会儿,你不要着急,一切看我动作行事。”
说着,李元庆对陈忠展示了一下他左手小拇指上的一枚银戒子,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玄关,轻轻往下触碰一下,就会弹出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太多的银针。
陈忠这才放下心来,却又嘱咐李元庆道:“元庆,袁蛮子此人居心叵测,咱们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李元庆重重点了点头,“大哥,咱们弟兄始终并肩而行,还怕了他狗日的袁蛮子?”
不多时,两人快步来到了袁督师的大帐之前,门口小厮忙恭敬道:“两位军门,督臣已经等候您二位多时,请进。”
李元庆忙恭敬对这小厮一抱拳,这才进了帐内。
陈忠亦是如此。
大帐内,摆了七八个精致的菜肴,皆是袁督师之前买的海鲜,但分量都不多。
此时,袁督师正坐在一旁的软塌上,慢慢的品着茶。
看到李元庆和陈忠进来,就要行礼,袁督师忙笑道:“李军门,陈军门,今日是私宴,不必这般多礼。来,请入座。”
陈忠简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无法想象,这袁蛮子,何时……何时竟然这般好相处了?
但李元庆此时却摸到了袁督师的一些心思,没有太多犹豫,恭敬对袁督师一抱拳,先入了座。
陈忠这才反应过来,忙有样学样,也入了座。
身边小厮恭敬的为三人斟满了酒杯,袁督师笑眯眯笑道:“李军门,陈军门,这么多年了,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但~,这坐下来一起喝酒,却是头一回吧?”
李元庆忙笑道:“能与督臣饮酒,是卑职的荣幸。”
陈忠也忙笑道:“卑职亦然。”
袁督师哈哈大笑:“李军门,陈军门,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啊。咱们本皆是为朝廷效力,就算之前有些纠结,但不过是正常的分歧。本官今日设下这桌家宴,便是想与李军门,与陈军门,好好聊一聊。或许,咱们可以化解这其中的误会。”
说着,袁督师端起酒杯,“来,李军门,陈军门,咱们满饮此杯。”
李元庆这时已经在不经意间,试过了这酒,没有任何问题,忙笑着端起酒杯,“督臣厚爱,卑职先干为敬。”
陈忠也反应过来,“督臣,卑职也干了。”
袁督师也笑着饮尽了杯中酒,哈哈大笑道:“今日,本官能与李军门、陈军门两位当世豪杰饮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随着七八杯下肚,袁督师的小黑脸儿上也有些几分酒晕,言语却更加柔和,仿似~,是真的要与李元庆和陈忠化解这多年来的纠葛。
但陈忠却更加小心。
正如李元庆常说的那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他袁蛮子能有这么好心?
李元庆却不动声色,一直恭谨的陪着袁督师。
这时,袁督师又笑道:“李军门,今日在长生岛码头的见闻,本官深有感触啊。辽西同样坐拥海边地利,却远未做到李军门的程度啊。”
袁督师这话倒没有太多做作,几乎九成是出自真心。
自从京师守卫战之后,他着实是花了大力气,来研究李元庆的成功模式。
不得不说,在仔细分析了李元庆的经历和性子之后,袁督师的确是发现了很多东西。
尤其是李元庆在军中构架的新模式,便是他袁督师,也忍不住要拍手叫好啊。
就算在明面儿上,袁督师拉不下这个脸,来跟李元庆公然请教,但~,旁敲侧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却是他的拿手好戏。
尤其是今日在码头的见闻,获悉了一个普通渔民的捕鱼季收入,竟然超过百两,更让袁督师心中有了深深的触动。
若是他在辽西实行李元庆这个‘循环模式’,又该能创造多少的收益啊……
上位者可以对下位者谦逊,但李元庆又怎可能当真?
忙恭敬拱手道:“督臣说笑了。元庆这~,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绞尽脑汁想出的土办法。庆幸的是,这几年逐步完善,效果还算不错。”
李元庆这话不卑不吭,但含意却是蔚为深远。
一方面点出了之前双方的矛盾,另一方面,却又给了袁督师一个台阶,他并不介意袁督师学习采用长生岛的这一套模式。
这倒并不是李元庆托大。
关键是,李元庆非常明了辽西的模式架构,若袁督师真的要在辽西采用长生岛这‘活水循环’模式~,怕~,到老百姓手里的银子,只会更少。所有的大头,都要揣进将门们的腰包里。
包括袁督师上任后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亲军’,也要受到严重的波及和伤害。
但袁督师此时自然看不到这一点,不由笑着点了点头,“李军门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啊。正如圣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心,行佛乱起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啊!李军门这份品质、意志,便是本官,也是尤为佩服啊。”
…………
一顿晚宴,非常的和美。
除了菜色皆是广东菜,太过清淡,分量又太少,根本吃不饱之外。
别的,简直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根本丝毫看不出双方竟然是生死大敌的半分模样……
回到码头这边的办公室,陈忠简直百思不得其解,用力抽着闷烟道:“元庆,这袁蛮子是怎么了?这厮吃错药了?他怎的……怎的会对咱们如此宽容了?”
李元庆淡淡一笑。
他当然明白袁督师的深意。
这是要拉一帮,打一帮啊。
但~,为了之后更长远的筹谋,李元庆就算明了洞悉了袁督师的小心思,暂时却也只能顺水推舟。
“大哥,袁蛮子这厮,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怕是不会有太多好心思啊。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来什么招,咱们接着便是。一定要提起精神来,加倍小心。对了,大哥,今日曹文诏也过来了。我已经令人去知会他。若今晚合适,咱们再补个下半场。”
哪怕是对陈忠,在此时,李元庆却也绝不会吐露他内心深处的半点机要,这条路,他注定了只能孤独的往前走啊。
“艹。也好。跟他袁蛮子喝的这叫什么酒?简直跟喝水差不多。曹文诏这厮虽然不咋地,但应该比这袁蛮子强些吧?”
陈忠话音刚落,这时,杨磊小心推门进来,“大帅,曹爷马上就过来。”
李元庆一笑:“大哥,走,咱们去会会曹文诏。”
陈忠就算看不惯曹文诏跟在袁督师的身边混功绩,但此时,他也明白,多个朋友自然比多个敌人要好出几百倍,忙用力点了点头。
…………
曹文诏比之前京师守卫战时,要稍稍憔悴了一些,虽然他强自撑起了精神,但李元庆却明显能看出来,这厮的眼睛深处,有着很深的积郁。
酒宴的地点安排在距离袁督师码头营地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内,这主要是李元庆为了曹文诏能在第一时间应对可能发生的变动。
曹文诏也明白了李元庆的周全思虑,端起一杯酒,恭敬对李元庆示意一下,“李帅,您对文诏的厚爱,文诏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文诏必竭力而为。”
李元庆哈哈大笑:“曹兄,你我一见如故,说这些可就远了。来,咱们满饮此杯。”
此时的酒宴,明显比袁督师那边要敞亮多了,皆是大锅炖菜炖肉、酱肉。
陈忠也暂时抛却了对曹文诏的看法,与曹文诏连连碰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元庆笑着递给曹文诏一颗雪茄,又递给陈忠一颗,三人都点上,吞云吐雾一番。
李元庆笑道:“曹兄,元庆观你脸色,似是不太开心啊。怎么?难道这段时间出了什么变故?”
曹文诏不由苦笑,用力灌了一杯酒,“李帅,陈帅,这件事,文诏也不想隐瞒什么。辽西这地方,我算是看透了。来年吧。争取在来年初,我便回大同老家去。”
陈忠面色不由一变,“老曹,你这……你在辽西势头不是不错么?为何要回老家?西北那地方,就算是大同,风沙也能埋人,这~,这又是何苦呢?”
陈忠的性子就是这般,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之前,曹文诏因为在袁督师麾下,‘为虎作伥’,陈忠看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此时,曹文诏竟然要抛弃这大好的势头,蒙生了去意,陈忠却又忍不住为曹文诏惋惜起来。
毕竟~,曹文诏也算是个汉子,在对阵鞑子的战斗中,他并没有怯懦,没有丢辽地儿郎们的脸!
曹文诏不由苦笑:“陈帅,这事情……哎。一个人一个命吧。可能我命里与辽西不合。来,咱们喝酒。”
陈忠陪曹文诏干了一杯酒,下意识又道:“老曹,你这样……那现在,袁督师的身边,是谁来护卫?”
曹文诏刚要说话,这时,外面却有他的亲兵急急来报:“爷,不好了,谢尚政那狗日的找到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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