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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恐怖的阴谋,却也敌不过时间这把杀猪刀。
水中石即便藏的再深,却终究也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次日清晨辰时初,袁督师终究还是做出了调令,以满桂部主力为先锋,以朱梅部两千余精骑为策应,以吴襄部两千精骑,责令吴三桂亲领,为中军前锋,以左辅部五千精骑为压后,保障大军,全速前行,赶赴京师。
因为朱梅此时留守辽西,朱梅部虽是有两千精骑过来助阵,但朱梅临出征之前,便对领军的几个心腹爱将说的明白,‘大差不离’可以,但~,若是有人想借刀杀人,那却绝不行。
但今天袁督师的布阵还算规整,朱梅部几个主要将官都挑不出毛病来,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反抗袁督师的权威。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很好,风也不是很大,大军的拔营过程还算是比较顺利。
而一直紧随关宁主力身侧的阿巴泰、谭拜两部,多尔衮、多铎、李永芳三部,在关宁主力拔营之后,很快,便像是运奴船后闻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很快便跟了上来。
通州县城此时完全已经变成了废城,虽依然还有一定的防御作用,但想在这边据城防守,那几乎已经不可能做到。
因为通州城里,无论水源还是粮草,都已经无法得到保证。哪怕有不远处的大运河呢。
前军,满桂走的很快,不多时,便已经与主力拉开了三四里的距离。
此时,已经进入了战区腹地,鞑子的探马很多,但满桂已经很有经验,并不主动与这些鞑子探马纠结,而是令精锐精骑四散在主力四周,一旦鞑子探马敢靠近,那决不能让这些狗鞑子舒坦了。
这些鞑子探马似乎也非常有自知之明,始终与满桂部先锋保持着一个恭谨的距离,一直不敢突破这个红线。
晚冬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阳光柔和中却又带着几分灼热,抬眼看过去,一时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虽在出发之前,袁督师已经勉励过满桂,让他放宽心,鞑子此时不可能、也必定不敢过来,与关宁主力硬刚。
但满桂却总是在思量前日晚上,李元庆的密探,交给他的一封李元庆的亲笔手书。
李元庆警告满桂,‘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加倍警戒,绝不可轻敌冒进。再者,便是一定要将甲胄穿戴周全,责令亲兵护卫得力。’
满桂虽莽,但他可绝不傻。
时至此时,满桂也明显感觉到了,此时的这整个大风向,说不出哪里不对头。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而绝不可言传的感觉。
就像是常年奔波在深山老林子里的老猎手,哪怕只是微微一阵小风呢,他却也能感觉到凶猛野兽的气息。
但如果要找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满桂一时绝根本找不到法门,只得如李元庆所言,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绝不敢有半分懈怠怠慢。
过了午时,太阳更毒了。
满桂部先锋已经奔出了二十余里地,后方主力传过来消息,让满桂部暂时放慢速度,休整一下吃午饭。
满桂回头一看,后面主力跟的很紧,旌旗战马林立,始终与他的先锋保持着三里左右的距离,并没有受到后金军的骚扰。
满桂心里不由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招呼亲兵原地休息,点燃了一颗雪茄。
这一路上,周边的村子、庄子、包括一些豪门权贵的庄园,都已经有些不成模样。
就算用屁股想,满桂也能猜到,袁蛮子这次,麻烦可真的是大了。
就算天子对他信任,但~~,那些权贵们,怕是也得撕他一层皮。
要知道,这些庄园,那几乎就没有一个能下十万两。
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被鞑子给毁了,而且是接连毁上两次,这他娘的就算是神仙,那不也得肉疼啊。
不过,事已至此,满桂也懒得想这么多了,反正他已经跳脱了关宁主力的范畴,关宁这帮狗杂碎,爱咋咋地,他是绝不会轻易掺和的。
但满桂可以对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乱流置身之外,他身后不远,吴三桂却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
关宁是他们吴家的根子,此时,‘山雨欲来风满楼’,‘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吴三桂又怎可能置身事外?
但最令吴三桂无言的是,他此时根本没有话语权,更无法深入到关宁的决策核心。
哪怕是他的老子吴襄,在此时也根本没有什么参与的权利,只能被动的等待忍受。
这……
好奇害死猫。
如果是不知道、没有发现异常还好,但此时,明明感觉到了哪里有不对劲,却就是无法得到结果,只能听由别人摆布,便是吴三桂这般心胸气量,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
关宁军序列的午饭非常简单,基本就是干饼、咸菜、就着水。
各主将的家丁,或许干饼里能带点肉星子,好点的还有一两个鸡蛋,但大头兵们,就只能是就着凉水干啃干饼了。
吴三桂的午饭也很简单,一块加了肉心的干饼,一个鸡蛋,一小撮咸菜,还有一壶还温和的水。
在此时这般状态,根本不可能埋锅造饭。想喝热水,那注定是痴人说梦了。
便是吴家有不少存贮,在午饭肯定是没有办法开小灶的。
此时,关宁序列骑兵虽多,但步军杂役也有不少,虽有不少的骡马帮助押运各种物资,但整体效率还是不可能快的起来。
哪怕京师就近在眼前,但吴三桂明白,今日,他们是别想了。
好在,或许是因为他的‘明星’效应被竖立起来,鞑子也一直没敢过来纠缠,将士们的士气、军容军貌还算不错,这也让吴三桂稍稍松了一口气。
吴襄此时正在后面不远的中军,吴三桂想找人说话,在此时却也不敢擅离职守,索性,也不再想其他,安静的吃完饭,便闭目养神,等待后面传来号令,继续出发。
小半个时辰的休整,中军很快传来消息,大军继续启程。
吴三桂也收敛起精神,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行军之中。
关宁军主力这边有条不紊,身后,阿巴泰、多尔衮这些鞑子们,一时也很难找到破绽,继续如影随形般跟上来。
一番疲惫不堪的行军,傍晚时分,关宁主力在一座被废弃庄园的河边,疲惫的扎下营来。
将士们纷纷埋锅做饭,大家终于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此时,距离京师还有三十来里地,所有人的精神都松懈了不少。
负责督战的李邦华也派来了信使,与袁督师这边接上了头。
不过,关宁军的整体阵势,还是保持着白天的节奏,吴三桂此时还没有来得及回到中军,与父亲交流。
夜幕渐渐黑下来。
底下的将士们虽是欢声笑语不断,但吴三桂这边,却是愈发心事重重。
他虽是人中龙凤,前不久又有大功在身,简直前程无量。但~~,他毕竟还是一个没有满二十岁的少年人,此时扑朔迷离的局势,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更远远超过了他的能力。
将士们吃完饭,纷纷回到帐内休息。
今天足行军了五六十里,这般又慢又快的行军节奏,便是骑兵的大腿~根子,怕是都要被磨出泡来,更不要提是步军了。
不过,吴三桂却并没有着急回到大帐里休息,而是坐在帐外不远的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边上,呆呆的看着火焰出神。
夜晚,风比白天要大上不少,‘嗖嗖嗖’的,连着气温怕是也被降低了几度。
但对此时的吴三桂而言,恶劣的环境,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真正恐怖的~,是他有些无法言喻、简直说不出的迷茫,更可怕的是,他还没有一个可以交流的人……
好在,吴三桂并没有等太久,不多时,有心腹家丁急急过来禀报,“少爷,老爷过来了。”
“嗯?”
吴三桂一愣,片刻便反应过来,忙道:“在哪儿?快请。”
不多时,吴襄提着一兜子用油布包裹好的肉食,笑着快步来到了这边,“长伯,看~,爹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吴三桂忙小心将父亲迎进帐里。
吴襄笑着剥开了油布包,竟然是大半只被烤的金黄诱人的兔子。笑道:“长伯,快吃吧,还热乎着呢。这可是爹好不容易才搞到的。”
闻着这烤兔子诱人的香味,一刹那,吴三桂的眼泪都要掉出来,忙道:“爹,您吃过了没?孩儿给您倒酒,咱们爷俩儿一起吃点。”
吴襄忙笑道:“没看到兔头儿已经没了么?爹已经吃过了。来,长伯,爹陪你喝一杯。”
“嗯。”
吴三桂重重点了点头,忙别过脸,用力抹了一把眼睛。
依照此时吴家的财力和地位,寻常时候,莫说是吃一只兔子了,便是吴三桂想吃老虎,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此时,地方、局势毕竟都不同,能逮到这只兔子,吴襄可是没少花费功夫。
父子俩喝了几杯酒,吴三桂也将兔肉吃了个大半,低声道:“爹,您今日擅自来孩儿这边,没问题吧?”
吴襄一笑:“长伯,你放心便是。爹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不过,爹不能在这边多呆,过会儿肯定要有人巡营。”
吴三桂重重点了点头,忙低声道:“爹,今日个,可有什么消息?”
吴襄可绝不傻。
自从那日吴三桂说出了他心中的隐忧,吴襄这边也长了心眼儿,时时关注着原本并不属于他职责范畴内的一些动向。
看着宝贝儿子眉头紧锁的模样,片刻,吴襄摇了摇头,低声道:“长伯,我今儿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事儿。今天,袁蛮子那边信使不少。但究竟是给什么人,来的又是什么人,除了李邦华的人,爹跟着过去见了一次。其他的,爹也说不清楚。爹中午跟你几个舅父吃了顿午饭,他们这边似乎并没有察觉。”
吴三桂闻言嗓子眼不由一紧,刚想说些什么,但片刻,却是又生生将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吴、祖两家一体啊。
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捕风捉影,便对父亲透露了错误的风向,万一~,要出点什么问题,他吴三桂这小肩膀可绝扛不住。
起码在此时……
片刻,吴三桂笑了笑道:“爹,没事情就好。舅父那边……您也不要去太过麻烦他们了。”
说着,吴三桂刻意压低了声音,低声道:“爹,此时这般时候,咱们还是尽量夹起尾巴做人。先把手头上份内的事情做好。”
吴襄忙笑着点了点头,“长伯,放心吧。爹这边有数。明日,你务必要加倍小心。满桂这厮,鼻子比狗还灵。你千万莫要被这狗杂碎给晃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