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加特中央火车站,渡边和颜晓月早早在自动售票机上购买了前往布拉格的车票,坐在候车室中盯着液晶屏上的车次表,这里远不像国内大城市火车站那样人流如织,反倒有点冷清,一方面欧洲本来人就少,另一方面在一个高速公路极度发达的国度,多数人都喜欢自驾,觉得坐火车既慢又不自由。
随着一辆辆列车进站,渡边和颜晓月发现,他们其实完全没必要来这么早,因为德国坐火车不仅不用实名制,而且没有安检,有的车次甚至连检票员也看不见。
他们无惊无险地上了车,车厢的座椅为适应欧洲人的体型,做得十分宽大,一个车厢中乘客寥寥无几。
一辈子都不爱坐火车的颜晓月第一次觉得火车原来可以如此舒适。
不一会儿,就有穿着漂亮制服的乘务员走到两人身边,递上菜单,所谓菜单不过是各种饮品和小甜点,价格不菲,这点倒和国内异曲同工。
颜晓月点了一瓶汉凯特罗肯香槟,服务员很快端来饮品,用开瓶器十分娴熟地打开了酒瓶,放下两个杯子和一叠餐巾纸。
“请慢用!”
渡边递给她二十欧元小费,服务员微笑着点头致意,款款而去。
“这比我们国内卖香肠、泡面、矿泉水可挣钱多了!”颜晓月感慨道,她想起中学时坐火车,厕所中都挤满了人,乘务员也能开天辟地,在人体组成的崇山峻岭中杀出一条血路,把价格虚高的方便食品送到乘客手中。
“人家是享受生活,我们是忙于生计,体验当然不一样,中国再发展几年说不定就迎头赶上了。”渡边给颜晓月倒了一杯香槟,“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好处,在这里晚上想吃点夜宵是不可能的,八点之前所有餐馆都打烊了。”
“我就是觉得我们中国人的一生都在紧张、忙碌、焦虑和排队等候中度过,挺可怜的。”
“好了,小姑娘别伤感了,尝一尝一百五十欧元的香槟到底什么味道。”
颜晓月抿了一口翻涌着细小泡沫的香槟,不禁皱起眉头,“这怎么跟我小时候喝过的味道不一样呢,一点也不甜。”
“你小时候喝的香槟多少钱一瓶?”
“一块半。”
“喔,那应该是我们多才多艺的民间化学家利用糖精和色素勾兑的饮料。”
“是吗?”
“香槟本质上是一种起泡的白葡萄酒,度数跟啤酒接近,你爸妈是不可能让你喝的。”
“喔,一百五十欧元,接近一千五百块钱,我得好好尝一尝。”
两人靠在舒适的座椅上,品着酒欣赏铁路两侧旖旎的风光,西欧在高度发达之后,返璞归真,到处都呈现出一副田园景象。
一瓶酒不知不觉喝完了,颜晓月产生了一种微醺的感觉,不久靠在车窗的位置上睡着了。
渡边望着身边的女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才二十四岁,像个小孩子似的,如今也快二十七了,出落得越来越风姿绰约了。
她确实很像安妮海瑟薇,只不过五官没有安妮那么夸张,他一直认为安妮虽然美丽,但有点不太协调,用孔子的话说,就是有点过了,而晓月反而恰到好处,十分耐看,属于越看越觉得漂亮的类型,也许这是自己作为亚洲人的主观感受吧。
三年间,他们不是在准备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很少能有如此闲适的时光,渡边忽然有点感激命运,虽是一路颠沛流离,但有佳人相伴,一切刀光剑影都显得那么浪漫。
布加勒斯特一座高层写字楼中,艾娃阿尔洛奇卡抽着烟,望着窗外缓缓流淌的登博维察河,追忆着似水年华。
当年为了反抗齐奥塞斯库的暴政,还是大学生的她毅然加入了革命的队伍,经过七八年惊心动魄的殊死斗争,终于把总统和他那恶贯满盈的女人送上了断头台,可惜期待中的美好生活并没有降临,罗马尼亚依然是一个腐败堕落的国家,压迫、歧视、暴力无处不在,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理想的破灭更可怕,比信仰迷失更残酷?年轻的艾娃双手已经沾满鲜血,她彻底看清了人性,人类并没有完全脱离茹毛饮血的时代,丛林法则只不过披上了一层文明的外衣,你不吸别人的血,别人就会吸你的血。
她不愿被人吸血,宁愿堕入黑暗之门,风风雨雨几十年过去,雇佣杀手的买卖越做越大,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地下女王,艾娃让你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你过五更,已成为一个江湖传说。
“总裁,LKxd公司的预付款两千万美金,已经打过来了。”秘书敲门进来,打断了艾娃的思绪。
“阿布拉姆回来没?”
“他前天刚从秘鲁飞回来,目前正在休假。”
“让他过来见我。”
“休假的时候,他最讨厌被人打扰。”
“你是他的秘书,还是我的秘书?”艾娃弹了弹烟灰,冷漠的眼神像一把刀。
“明白了!”秘书低下头退了出去。
阿布拉姆是雇佣杀手界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十二岁入行,如今接近四十,击杀的目标已经接近八百人了,在地下世界的杀人记录中霸榜多年,此刻,他正在一座豪华大别墅中和几名女子狂欢,帮助秘鲁一个腐败市长干掉政敌,有五百万美元入账,他必须在下一个任务来临前,把这笔钱通通花光。
一般的刺激已经无法让这个神经冲动者获得满足,只有不断杀伐,不断地寻欢作乐,他才能逃离人生的苍白。
狂欢达到高潮之际,他的保密电话响起,看到是艾娃秘书的号码,他示意女人们安静一点,按下了接通键。
“老板找您。”秘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瑟瑟发抖,上次打扰他作乐,阿布拉姆直接闯入她家中,差点将她溺毙于马桶中。
“你是一点教训也不吸取啊?”阿布拉姆的话语像寒冰一样。
“我跟她解释过了,但你明白,我只是个传声筒,她一句话就可以让我死,我不是死在你这里,就是死在她手上。”
“看样子,我还是没有那个老妖婆可怕,你是个诚实人, 这次我原谅你,因为我也有点怕她。”
阿布拉姆挂断电话站起来,“姑娘们,你们今天中大奖了。”
他从沙发底下拉出一个纸箱,捧出里面大把的美钞,洒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