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用剑在琴手中震颤着。
锋锐而光洁的铁片因为其上流淌着的巨大力量,始终保持着震颤,连边缘都被镀上了流溢出的属于元素的光辉。
除此之外,四周的草木、树叶,乃至骑士团上飘扬着的旗帜,都随着那莫名扬起的风一同摆动着,她束起的金色的发尾也被吹得向后飘飞而去,在风里微微颤抖着。
剑刃上,映出琴丝毫未曾动摇的目光。
力量如同倾泻入剑刃的流水,正俯冲流动着,在同一时刻,带动她身上的衣物也都如风一般震颤着,千万道互相碰撞的弧光正撞击着,带动无数条如水波一样的纹路。
她的套袖正被强烈撕扯着,在风里舞动着,同样以这种方式颤抖着的还有领口,乃至领口之下,深海中游鱼一般晃动着的水波。
琴的侧腰处带出不算明显的褶皱,使得每颗金属扣都因为这牵动身上大部分的肌肉而被扯动,紧绷的衣物与长裤裹在身上,在某些最为紧的部位,光滑饱满没有半丝纹路。
于景一沉睡的记忆也被这风带着苏醒了。
他想起许多事,例如最初的那些外表还未被某些强压扭曲时,在一次风压剑里,最为令人着迷的那种水波一样的波动。
那是用言语无可表述的、如同盈满的气球相撞,迸裂出的冲击。
木桩丝毫没有任何抵挡的力量。
在这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摇晃之中,所有木桩一个个被吸引过来尔后摧毁,连迸溅出的碎片都被控制在剑上元素的牵引范围之内,在空气中形成一张巨大网络,堪称十分具有观赏性。
于景一与温迪并立着,戴着兜帽的温迪只落后了半个身位,在袖口里的手好像已经握住了那颗腰侧的神之眼。
这或许是警惕,或许只是某种习惯性动作,但不论如何分析,大概都算不上是所谓正常。
他依稀记得温迪的神之眼能作为她随身携带的乐器,在小范围间自如地转换形态,但却不知道这种莫名的警惕是由何而来。
明明风神不该对骑士团团长有任何敌意的——毕竟,就算是从交流之中,他也能读出温迪对于这位骑士团团长的诸多赞美。
他正停止那些漫无目的的猜测,毕竟这什么都得不到,或许她只是想起了自己手作的神之眼,或许只是摸了摸。
但温迪注意到了于景一的目光。
她轻轻地别过头,张了张口,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像是想说点什么消除或许存在的误会,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出口。
温迪只是露出一个温和平静的微笑,阴影之中,五官只是隐约可见,唯有她笑起来时的唇角十分清晰,连带着梨涡都清晰可见。
“别担心。”
她比出这样的口型,示意于景一转过身。
于景一几乎有些看愣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标,把一切都准确记录在了留影机之内。
温迪事先也准备了一个最为普通的枫丹科技留影机,只不过于景一自身背包里也有几个,毕竟都是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从外表来看,大概区别也不大。
他掏出了一份【特制的留影机】。
这台小道具究竟来自什么时段,大概于景一也已经忘记了。
但毕竟另一个留影机的外表与温迪买的那个区别过大,使用这个留影机,大概也是他可控范围内最大的变动。
录像里,琴的身影依旧清晰。
她面无表情地出剑,唇角紧紧抿着,就像是许久未曾笑过一样,不易察觉的疲惫丝毫未曾表露在面上。
大概日复一日的咖啡配给消耗,使得这位团长已经习惯了这一点吧。
于景一当然十分佩服她,不仅是对于琴在蒙德的贡献,更是自己在某天通宵过后,对于白天没什么精神而萌发出的感慨。
就像掉了一颗钉子就无法使军队取得胜利一般。
多熬了一天夜,睡得就少,他白天就会困,困了就睡,睡了就会少打游戏,预定的赛博996目标没有完成,就需要继续熬夜,起的就晚,白天睡得就多。
所以睡得越少,睡得越多。
“可以了吗?”
琴缓缓抽回剑,向着于景一与温迪微微点头作为示意。
于景一微一鞠躬:“感谢您的配合。”
琴皱了皱眉,面色隐隐有些不忍,面色复杂地顿了片刻,最终小声开口道:“这位冒险家,如果你在未来,见到了那位委托人,请把这朵蒲公英带给她。”
她掏了掏口袋,从腰侧某个别着的饰物之中,取出一枚十分平整的干花,缓缓用指尖展平之后,双手捧着递到于景一掌心。
它看上去即便经过特殊处理也有些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干涩而扁平,依稀看得出蒲公英花瓣那些长条状的纹路。
“那位委托人将要离开蒙德了吗……”琴叹了口气,“愿风永护她,即便离开了蒙德的国土,蒲公英也会带着祝愿,愿未来再不会遭遇这种事情了吧。”
那位虚构的、双腿残疾的蒙德姑娘,大概有一天确实会回归蒙德,只是在于景一都无法确定她是否存在的时候,当然无法给出某些承诺。
一个美好的谎言依旧是谎言,他由此开始痛斥自己的卑劣了。
为什么一定要用欺骗的方式,这就成了于景一无法解答的问题,毕竟效率并不等于一切。
而所有的故事在他期待中,本应都有美好的结局,至少是符合他最本真期待的结局。
在他沉默的当下,温迪上前接道:“您的思念我们会送达的,那么就多谢琴团长,再会……”
“等等。”琴叫住转身拉着于景一想离开的温迪。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两位,不想回答也无所谓,毕竟只是一时起意。”
“两位冒险家……曾在骑士团,或者是其他地方……和我见过面吗?”
她严肃而秀美的面庞中透露着一丝由衷的疑惑。
温迪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顿,于景一几乎能感受到她挽着自己小臂时,猛然绷紧的腕部肌肉。
“您是骑士团的团长,我们身为普通蒙德冒险家,自然都很尊重您,”他赶紧顺着温迪回道,“只是见面或许没有吧,最多只是在冒险家人群之中一同聆听过教会的宣讲。”
琴的目光在打量之后依旧没能消除疑惑。
但她最终摇了摇头:“算了,可能是我记错了,非常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愿西风护佑你。”
琴的目光紧盯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为止。
“奇怪,真的是我记错了吗,但明明那种熟悉感……我得再想想,暂且列入明天的日程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