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顾旭和楚凤歌却收到了“百花诗社”的邀请函……显然,举办这活动的,绝非寻常之人。
否则,也不会在邀请函上写下如此凄凉的诗句。
“实话告诉你,我也不喜欢这种谜语游戏,”顾旭笑了笑,回答道,“但根据我对陆家族人行事风格的了解,或许他们认为,只有理解这首诗含义的人,才有资格参加他们的诗社。”
顾旭大胆推测,“百花诗社”极有可能是陆氏凶宅留给外来者的一线生机。
倘若他能在这“百花诗社”上赢得陆家亡魂的认可,或许能从中获得关于“霜蚀”诅咒和“惊鸿笔”的重要线索。
但若是一刻钟内无法抵达诗社举办的地点,便会如楚凤歌所言,遭遇不测。
“那你能解读出这首诗的含义吗?”楚凤歌斜睨着顾旭问道。
顾旭微微一笑,回答道:“楚大人,其实谜底就在眼前。您进门时,是否注意到那影壁上的壁画?”
楚凤歌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那您还记得壁画的内容吗?”
楚凤歌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他一向心思粗犷,很少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那壁画上描绘的是达官贵人在花园中饮酒作乐的情景,”顾旭继续解释道,“根据诗中的‘壁上留题’四字,我猜想壁画所画正是‘百花诗社’的盛况。”
“这似乎有些牵强附会吧……”楚凤歌眉头紧锁,“按你的说法,诗社地点还可能是在南边的窗户旁,或是在某个坟墓附近……”
“并非如此,”顾旭坚定地说,“您可能没注意到,这诗其实是一首藏头诗——举办诗社的具体地址,已经巧妙地隐藏在了诗句之中。”
藏头诗是诗歌的一种独特形式。
将每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便能发现其中隐藏的奥秘。
“南门影壁”,正是这首诗所揭示的谜底。
而一首优秀的藏头诗,不仅要巧妙地嵌入文字,更要在意蕴上有所体现——这样,读者在欣赏诗句的同时,便不会轻易察觉到其中隐藏的线索。
正如明朝文人徐渭游西湖时所作的诗句:
“平湖秋月两相宜,湖光山色共清奇。秋来夜静人无寐,月上中天影自移。”
即便忽略其中的嵌字,这也是一首绝美的写景佳作。
“我真是烦透了这些咬文嚼字的文人!”
楚凤歌终于明白了当前的局势,他忍不住又抱怨起来。他宁愿挥舞着宝剑与上百只恶鬼激战,也不愿在这里玩这种费脑子的文字游戏。
顾旭轻轻一笑:“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地址了,那就赶快出发吧!一刻钟内,若无法到达南门影壁,恐怕那些不详之物就会现身了。”
“走!”楚凤歌爽快地点头,对于凶宅里的诡异事物,他心存恐惧,一刻也不想多留。
……
于是,两人沿着原路返回,穿过那座装饰华丽的垂花门,再次来到了那面影壁前。
此时,陆宅的大门早已消失无踪,四周的围墙也被冰封成一片晶莹,反射出寒冷的光芒。
顾旭在墙角发现了两具被冰霜紧紧封冻的尸体,他们的面容扭曲绝望,显然是之前试图逃离此地未果的受害者。
顾旭转而仔细端详那“南门影壁”。壁画上,一群衣着华贵的贵族们围坐在花园中的长桌旁,他们举杯畅饮,谈笑风生,画面中的欢乐氛围与现实中的阴冷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旭认出了其中一些人的身份:那位身材丰腴、妆容艳丽、怀有身孕的美妇人,正是陆家主母、“百花诗社”的社长陆夫人;她旁边那位朴素而温婉的女子,是大齐皇后陈安之,如今已是四皇子和昭宁公主的生母……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坐在长桌边缘的陆诗遥。她黑发如瀑,白衣胜雪,气质清丽脱俗,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在这幅色彩斑斓的壁画中,她宛如黑白水墨的画卷,显得格外醒目。然而,她的眼神疏离,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
正当顾旭陷入沉思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们也是来参加‘百花诗会’的吗?”
顾旭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短须微白的中年男子正大步朝他们走来。他气质儒雅,面带笑容,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顾旭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根据资料记载,这个人应该在十五年前的抄家事件中就已经去世了。可现在,他不仅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真元波动。
“这家伙究竟是人是鬼?”顾旭心中疑惑,悄悄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准备占卜。
他展开手心,只见铜钱正面朝上。这意味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是人,而非鬼物。
“真是古怪,”顾旭心中暗自思忖,“没想到时隔十五年,这人居然还在陆氏凶宅中安然无恙。”
“你是何人?”一旁的楚凤歌出声问道。
“在下大齐驱魔司前镇抚使唐荟,”中年男子微微颔首,礼貌地回应道,“两位应该也是大齐驱魔司的修士吧?”他显然注意到了楚凤歌身上的“七曜服”。
“唐荟……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楚凤歌眉头紧锁,一脸怀疑。
唐荟微微一笑:“当初我确实险些丧命。幸得皇上赐予的‘钦差令牌’,我才得以保住性命。只可惜,我被困在了这凶宅之中,无法脱身。”
楚凤歌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唐荟停顿片刻,又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刚刚进入这凶宅不久吧?我在这凶宅里待了十多年,对它颇为了解,或许能给你们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楚凤歌没有表态。
顾旭却上前一步,拱手道:“那就多谢唐大人了!”他心中清楚,唐荟提供的信息未必可信,甚至眼前的这个人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唐荟。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凶宅中,多一个盟友总是好的。
然而,即便是这些听起来有些荒诞的信息,其中或许也蕴藏着通往真相的钥匙——至少比他们现在盲目地探索要来得更为有效。
……
唐荟清了清嗓子,开始缓缓叙述道:
“你们或许已经听说过,陆家的传世之宝‘惊鸿笔’拥有将诗画意境实体化的神奇力量。
“真正的陆宅,在十五年前的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宅邸,实际上是‘惊鸿笔’所绘制的一幅画作。
“这幅画的正面,描绘了陆家过去欢乐祥和的生活场景;但当你绕到影壁背后,会见到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那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寒冰地狱’。
“每当洞箫声响起,这两幅画就会交替出现,整个宅邸的环境也会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旭听闻此言,立即绕到影壁背后,果然见到了唐荟口中的“寒冰地狱”。
画中冰天雪地,白雪皑皑,人物们赤身裸体,浑身挂满冰霜,瑟瑟发抖,他们旁边还有面目狰狞的鬼差,手持锁链和鞭子。
回想起上个月陈济生对楚凤歌的提醒,顾旭不禁暗道:“原来如此。”
他转身向唐荟问道:“唐大人,这‘惊鸿笔’为何会在此地留下这样的画作?”
唐荟答道:“‘惊鸿笔’的前任主人陆诗遥离世后,它便成了无主之物。它用这两幅画作为考验,寻找新的主人。
“名器择主,各有其法。‘泰阿剑’会选择皇室中的最强者,而‘惊鸿笔’则要通过一系列考验,寻找最有才华的人。
“你们之前见到的白衣小女孩,便是‘惊鸿笔’的器灵。她递给你们诗社请柬的那一刻,考验便已经开始了。
“‘百花诗社’是你们面临的第一道关卡。若能顺利通关,你们将获得下一个考验的线索;若失败,则会永远被困在‘寒冰地狱’中,受尽折磨。”
“这考验还真是残酷。”顾旭感叹道,“‘惊鸿笔’的器灵似乎有些过于严厉了。”
他心中明了,之前那些失踪的修士,很可能是没能通过考验,被永远留在了“寒冰地狱”。
唐荟叹了口气:“这也难怪,它的前任主人死得极为凄惨,让‘惊鸿笔’产生了强烈的报复欲望。
“‘十二名器’中,‘惊鸿笔’是最为挑剔的一个。它宁愿孤独无主,也不愿随意择人。但一旦它认定了主人,便会忠心耿耿,至死不渝。若主人遭遇不测,它还会为主人报仇雪恨。”
“看来‘惊鸿笔’已经有些‘黑化’了。”顾旭瞥了一眼那幅恐怖的“寒冰地狱”壁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唐荟话锋一转,“我借助皇上赐予的‘钦差令牌’,在凶宅的西北角楼构建了一处避难所,那里可以隔绝寒气和恶鬼的侵扰。
“之前失败的修士们大多在那里避难。若你们挑战失败,也可以去那里暂时安身——虽然不能将你们送出凶宅,但至少能保你们性命无忧。”
“那届时就要劳烦唐大人了!”顾旭客气地说道,“还有一事请教唐大人,我们该如何参与这‘百花诗社’的考验?”
唐荟指了指影壁:“很简单,只需用你们手中的花笺轻轻触碰这面墙壁即可。”
顾旭依言而行,虽然对这个自称“唐荟”的人的话保持了几分警惕,但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他的指引。
然而顾旭心知肚明,参与“百花诗社”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就在这时,那凄婉的洞箫声再次回荡在陆氏凶宅的上空。
随着洞箫声的悠扬,凶宅内的景象再次变幻。
当花笺与墙壁接触的瞬间,壁画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如流水般迅速蔓延,最终将整个宅院笼罩其中。
原本覆盖在院子上的冰霜开始融化,地上散落的尸骸消失不见。
曾经破败的雕栏玉砌、亭台楼阁,此刻都恢复了它们应有的模样。
不仅如此,陆宅此刻更是焕然一新,碧瓦飞甍,玉阶彤庭,尽显富丽堂皇,繁华热闹之景。
仿佛时间倒流,昨日重现。
“我们已经踏入了壁画中的世界。”唐荟在一旁轻声解释。
话音刚落,两名身着藕色襦裙的丫鬟便出现在他们身旁,恭敬地问道:“敢问贵客是否持有‘百花诗社’的请柬?”
顾旭将手中的花笺递了过去。
他感觉到,这两个丫鬟并非实体,更像是“惊鸿笔”创造出的虚幻投影,这让他对“惊鸿笔”的神奇能力再次感到惊叹。
“请贵客随我们来。”两名丫鬟接过花笺,向顾旭等人行了一礼。
随后,顾旭、楚凤歌和唐荟便跟随着这两个丫鬟,穿过无数房间、庭院与游廊,来到了陆氏大宅的后花园。
此时的后花园内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与壁画上描绘的场景一般无二,水榭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
诗社社长陆夫人端坐中央,其他夫人、公子、小姐们则依次坐在她的两侧,显然都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自己的才华。
“夫人,这几位是新加入的贵客。”两个丫鬟向陆夫人禀报道。
在场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投向了顾旭等人。
对于他们来说,顾旭等人是陌生的面孔——他们不禁好奇,这些新加入的客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否在“百花诗社”中脱颖而出。
顾旭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
他知道,要想在“百花诗社”中赢得认可,必须展现出过人的才华。
然而,作为“文抄公”的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才学。
在这种文人墨客结社作诗的活动上,他很可能需要面对命题写诗的挑战。
甚至有时候还会遇到对对子、析字、飞花令等文字游戏,或是写一些藏头诗、回文诗、离合诗等考验才思的题目。
一个没有真才实学的“文抄公”,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
“但愿他们不要出太难的题目。”顾旭在心中默默祈祷。
这时,陆夫人微笑着开口问道:“几位贵客可有自己的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