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龙华山脉,阻隔东西风云,比其他地方慢些,萧园终究步入了清秋时节。
入秋后,夏之繁茂成了过去,冬之寒酷尚未到来,偌大天地,尽为秋之萧瑟。
遍植在道旁的高大树木,一棵接着一棵,枯黄了妆容,飘零了落叶,敛去了所有的生机,等待着寒冬的到来。
寒冬未至,一行三人,却从两旁枯黄中走过,踩在堆满了枯叶的大道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萧天策、萧老六、萧季安,三人正走在前往龙华山脉半山腰处陡峭悬崖所在。
树叶不住地飘零,不知多少落在了三人的身上,又滑落了下去,好像那行色匆匆的过客来了又去。
总有一两片叶子,贴在肩膀上、头顶上,顽强地不愿落下。
萧天策拈下了贴在肩膀上的落叶,屈指弹出,望着做出同样动作的少年,笑着说道:“十方谷就在前方不远处,再走上一刻钟左右,就看能到。”
他这番话,多半是对着萧季安所说,十方谷这个特殊所在,萧季安是第一次前来。
此时萧老六看上去也有点奇怪,与萧季安与萧天策不同,从头到尾他的身上都无法真正落下或沾上枯叶,只要有叶子落下来,堪堪接触到他的身体就会被弹开或莫名地崩溃破碎。
这一点在落叶飘零到他后背包裹上的时候,尤其的明显。
对此,萧季安只是稍稍留意了一下,并没有出言相问,转而回想起了“十方谷”这个特殊的所在。
十方谷,有融十方之景于一炉,纳天下山川成一隅,可说是玄之又玄,造化玄奇,故而得名。
“十方谷,十大世家!”
萧季安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正看到萧天策隐约的笑意与骄傲,若有所悟。
“我们十家齐聚,每隔几年总有会一次,每次都是由各家轮流主持。”
说到这里,萧天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十大世家,同出源天,然而渊源不同,总有些龌偏又无法大打出手,往往在这方面见个高低。”
“若我们萧家只是在园中招待,即便是面上不提,他日亦会为其余世家嘲笑。”
“好在……”萧老六听到这里“嘿嘿”笑着,插了一句:“我们有十方谷,这次十家齐聚,肯定是历年来最好的一次。”
“到时邻近各国王族肯定也都会派人前来,每当这时候,都是他们争取我们各家支持的时机。”
萧老六随口补充的一句话,让萧季安微微一笑,想起了儒将周公明,要是此人也随着王族出现,那便有趣了。
当日在雪山之巅,他几次气得周公明吐血,要是再遇时,不知是否会重演那三气周瑜的典故呢?
萧季安摇头失笑,将这个念头抛去。
周公明或许未必就逊色于真正的周瑜,但他现在与一个王国下将领纠缠,却是失了身份。其实从一开始,双方就不对等,只是那时孤身一人,历练天下的时候,才会有所交集。
诸般念头闪过,闲谈间走过秋意萧瑟的林荫,某一刻至,眼前豁然开朗。
“十方谷!”
三字界碑,立于一旁,只是一眼扫过,旋即被谷中的景象所吸引,再也拔不出来。
有山,下环浮云,磐石层叠,险峻雄起。
——龙华撼山萧。
有林,密养百兽,汰弱留强,虎啸不止。
——百兽王轩辕。
有水,碧绿清澈,鱼虾绝迹,独怜空荡。
——碧水空寂虚。
有殿,悬浮半空,地裂气涌,冲天支撑。
——长空浩然孔。
……
种种景致,山高水深,林密花繁……数不尽的繁华,看不尽的瑰丽。
诸般风景,百样异致,或亘古不语,或广袤无垠,集中在一处,仿佛整个天地八方气象,在这里融成了一炉。
“十方谷,这里就是十方谷!”
萧季安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知道从中拔出的时候,犹自震撼不已。
“这里,就是我们萧家集天下能工,将我们十家的特色与风光再现出来的所在,无论再好的招待,也不上家中惬意,来到十方谷,就如回到家中,看他们还如何挑嘴。”
萧天策伸手在面前扫过,好像一臂将所有景致纳入了怀抱中一般,豪气、骄傲地说道。
身为萧家之主,在这方天地中,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这十方谷的布置足以让那几个人闭嘴不敢挑剔,足够让他觉得心中畅快了。
萧季安在一旁颔首不语,却也明白能造成这种集合各种玄妙景致于一隅的奇迹,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十方谷本身的特殊。
他的目光一转,凝于了那处悬浮在半空中的殿堂上。
其下,有一界碑,上书五个大字:“长空浩然孔”。
——长空浩然,孔家!
一看到这个独特的建筑,萧季安便明白它是为谁而做。
孔家,十大世家之一,先天浩然印为他们的根本武学,然而让他们的名声在十大世家中居于前列的,却是他们独特的浩然祠。
正如萧家的祖祠一般,那浩然祠也是孔家的禁地,只是那处禁地名扬天下,但凡有耳朵者多半听过它的传说。
这座浩然祠,又称作长空殿,高悬于空中,举目便可见,千年而不坠,为世人所景仰。
如此玄妙的建筑,即便是在十大世家当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眼看在这十方谷中,萧季安第一眼看去,还以为萧家也有了那种能悬浮空中千年不坠的异宝宫殿,一直到定睛看去,方才恍然了过来。
在这座袖珍模仿的长空殿下方,有一个豁然裂口,深不可测,不知深入地下几许,能引得地力喷涌而出。
滚滚乳白色的地气从中涌出,仿佛喷泉一般高高冲起,至于半途,又为那“长空殿”压住,遂成了长空镇烟云,烟云托长空的玄妙景象。
十方谷之特殊,便在于种种如这能托起宫殿地气一般的所在,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其余能工巧匠,世家支持,反而不算什么了。
萧季安又多了长空殿几眼,隐约在建筑本身的下方,看到一抹抹紫光在乳白色地气下散发出紫色烟云般的斑斓,想来这也是它在地气冲击下悬于高空而不会崩溃的原因之一吧。
他收回了目光,并没有深究其原理,而是将一处处或沼泽或荒原,或阴暗或光明的景致扫过,口中问道:“家主,六爷爷,其余九家都会在今天抵达吗?”
“每家都是出三个人与会?”
“今天不至,他们受得起这个后果吗?!”
萧天策冷笑,旋即摇头,不以为意地道:“今年轮到我们萧家主持,他们只能出两个人,去参与到迎接源天使者之事上,至于前来参与我们十家聚会的,就远远不止此数了。”
“但凡我十家中人,得知诸天真相,我十家来历者,皆须出席。”
三人在十方谷中,属于萧家的磐石山上站定,眺望谷外,只觉得偌大天地尽在眼中,心怀不由得为之一畅。
正说话间,三人的神色忽然一动,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齐齐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里,那低低的浮云豁然散开,两分如夹道欢迎,排斥一切的浩然之气,从天外滚滚而来。
“是孔家来了。”
萧天策笑了笑,对萧季安介绍道:“孔家浩然气,乃是先天手印当中,最霸道的一种,擅养一口气在体内,排斥其他所有。”
“你看!”他伸手一指空中异象,接着道:“像不像扫帚过泥路。”
萧季安一笑,觉得家主的这个形容还真是形象,那股远远迫来,连浮云都为之排斥的力量,的确是像把灰尘扫到两旁的扫帚。
当然,那些长空浩然孔家的来人,绝对是不会认同这一点的。
萧天策话音刚落,一个中正平和,又带着一种天然居高临下傲气的声音,远远传来:“天策兄,背后说人短长,晚辈面前无遮拦,这可不厚道,有失天策兄你的身份。”
话音未落,两个黑点跃入了他们三人的视野当中,飞速靠近。
看见了这两人,萧季安的神色稍稍变幻了一下,心中暗道:“孔家浩然气,果然不同凡响!”
那两人,一老一少,老者峨冠博带,形容古朴,看上就觉得端方古板;少者不及弱冠,温润如玉,神态谦恭。
单论卖相,两人已是极好,更加引人注目的是这一老一少竟是由高而低,一步步踏着虚空而来,好像那散开的浮云曾为他们阶梯一般。
也就是从这里,萧季安方才明白家主口中孔家浩然气霸道的缘故。
这老少的实力绝对不到能御空飞行的地步,即便是萧家武库里的那位老爷子,也没有这个本事。
“十大世家,先天手印,只有孔家先天浩然印能养出一口浩然气在胸中,借之一跃而起,虚渡而下,一路以精纯的先天浩然气排斥一切,形成如同御空飞行一般模样。”
萧季安也不是吴下阿蒙了,稍稍感受了一下,便明白了这老少是如何做到凌空虚渡。
“孔庆之,长空孔家当代家主!”
“孔问,孔家年轻一代声名鹊起的少年天才!”
萧老六靠近过来,低声跟萧季安介绍了一番。
另一边,萧天策踏前一步,正面孔庆之与孔问。
十大世家齐聚十方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