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丑是原罪4
两人来到禾花门前，刚要敲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是云花。
他看见顾亿，先是一愣，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喜悦，很快掩去，哼道，“这么早就来找我？”
顾亿微怔，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径直越过他进入屋内。
“禾少主，我与阿沐想找你商量点事。”
禾花本来站在桌前，正在摆盘，听见顾亿一声“禾少主”，眼中的欣喜瞬间消失，转为痛楚。
他很快收敛好情绪，转身看向顾亿，温柔道，“小亿，你想起来了。”
顾亿点点头，“多谢。”
她之前强行越阶留下暗伤，禾菘蓝每日给她的吃食里面都混有草药清香，想必是特意为她做的药膳。
果然，禾菘蓝没有否认，只是脸色愈发苍白，他凝望顾亿，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作一抹苦笑，“小亿，你，你不必对我说谢......”
毕竟我曾经差点将你杀死......
顾亿不想提以前的事，开口问道，“关于这秘境，你了解多少？”
禾菘蓝振作精神，“自从.......我以为你......便想回到过去，改变结果，翻阅大量古籍后推断出，在距离玉人楼最近的一处秘境中，藏着一件回溯光阴的法器......”
他语速不快，声音很柔和，似乎想和顾亿多说说话，又怕她嫌自己啰嗦，时不时察看她脸色，一旦发现不耐烦，便立即加快语速。
堂堂氏族少主，一举一动中带着讨好与小心翼翼，实在是有些卑微。
“那件法器长什么样？”顾亿皱眉，“你知道怎么收服吗？”
禾菘蓝沉吟片刻，不确定道，“据我了解，那件法器曾经是某位大能的本命法宝，后来生了灵，有了意识，给自己取名‘来去镜’......”
“来去镜？！”顾亿惊道，“镜子？！”
禾菘蓝点点头，“按照谷兄之前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先前与你们打斗的菱花应该就是‘来去镜’的镜灵。”
原来法宝早就送上门来，却被她失手放跑！
顾亿一时十分惋惜。
“能维系住一个秘境，早就不是普通的镜灵，”禾菘蓝出言安慰，“哪怕是八阶灵师，估计也不是她对手。”
顾亿想了一下，开口问道，“禾少主，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倘若此处是菱花造就的幻境，那么她本体也在其中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镜灵来说却是相反，倘若她非在此局，无法成幻。”
顾亿起身，双手相叩，“那咱们只要找出她本体不就行了？！”
禾菘蓝点头，正要说话，伝胜央忽然插嘴，“你说的容易，也不动脑子想想，这城中镜子大大小小，成千上万，如何去找？恐怕还未找到，咱们就被吸食尽生气，成了秘境养料。”
伝胜央见她从进门到现在，正眼都未看自己一眼，心下难受莫名，刺人的话不受控制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觉后悔，想要找话弥补，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天那人也没出声，伝胜央偷眼看她，却见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面前，居下临高看着他。
“你，你干嘛？！”伝胜央面上凶狠，一颗心却扑通乱跳，面颊烧起。想要偏过脸去，又舍不得，只好佯装愤怒，没好气道，“我说的不对吗？”
顾亿轻笑一声，伸手捏起他胸前黑发，“云花，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副女儿家打扮，当真是倾国倾城，令人......”
伝胜央因为幼年经历，向来厌恶自己偏女性化的长相，旁人哪怕是多看一眼，都视作淫邪觊觎，恶心地想杀人。后来戴上面具，才勉强止住。
现在被顾亿夸赞样貌，本该愤怒恶心的情绪却一丝都无，莫名升起一抹喜悦，“你......”
下一刻，头皮传来一阵刺痛，下意识低头，下巴便重重挨了一拳。
顾亿结实给了他一下，喊道，“手痒！打死你个手下败将，输了不敢认的渣渣，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快叫主人？！”
伝胜央勃然大怒，抬手捂着下巴，嘴中含糊不清，“你找死！”
顾亿毫不畏惧，现下大家都被封了灵核，无法使用灵力，她怕个毛？还要再送他一脚，禾菘蓝忙上前拉劝。
“伝兄，小亿还小，你不要和她计较......”
转身看着顾亿，一脸心疼，“小亿，你伤势还未痊愈，不可动怒，手痛不痛，都红了，我这里有......”
伝胜央捂着肿胀起来的下巴，指着禾菘蓝一脸不可置信，“菘蓝！！！！！”
顾亿心中暗爽，趁他被禾菘蓝制住，抬脚又踹了两下。
在对方怒骂声中，抓起一旁的谷边沐就跑。
没想谷边沐反握她手，指着桌上糕点吃食，看向禾菘蓝，“这些，我能吃吗？”
禾菘蓝按住疯狗好友，目光朝两人相握的手上滑过，眸中光芒黯淡，强撑笑容道，“可以。”
待两人将桌上吃食连吃带拿，扬长而去。禾菘蓝终于松开伝胜央，走到一边，默不作声。
伝胜央下巴还有点肿，他伸手摸了摸，舌尖抵了抵口腔，一股淡淡铁锈味，“嘶”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丫头，下手真狠。”
见好友情绪低落，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过去，“你怎么想？”
禾菘蓝摇摇头，没有吱声。
伝胜央将水一饮而尽，笑道，“你在担心什么？他二人显然没有男女之情。”
禾菘蓝声音低不可闻，“我，我无法原谅我自己，一想到那日......”
“菘蓝！”伝胜央将他打断，“那只是意外，非你本意，我们都不知道那是她！”缓了缓语气，伝胜央继续道，“倘若你当真愧疚难当，更该将她留在身边，好生呵护，而不是放任她一人东奔西跑，遭受其他男人迫害！......作甚这样看我？！”
禾菘蓝抬头看他，神色复杂，声音笃定，“你喜欢她。”
在伝胜央陡然变化的脸色中，他重复道，“你喜欢她......”他早就看出，只是一直没有挑明，现下好友对小亿的喜爱已经毫不掩饰，也或者是根本遮掩不住，他......再也不能当没看见。
伝胜央脸上有片刻慌乱，下意识就想矢口否认，只是在禾菘蓝深沉目光下，终是苦笑一声，开口道，“抱歉。”
禾菘蓝却摇了摇头，笑得比伝胜央还要苦，“你不必对我抱歉，小亿她......对我无意。”他的小亿那么好，好友不喜欢她，才是奇怪。
他原先还想着水到渠成，待小亿开窍，再向她表明心意，经过天衍宫一事，他的那句“喜欢”再也无法说出口，他......再也不配！
眼看禾菘蓝眼圈微红，伝胜央提高声音，“菘蓝！你是糊涂了不成？！那日在浮空山，且不说壤下月一看就认识小亿，姒氏家主更是双双失态，更不论一山灵师，哪个不觊觎她美色？
要说凶手，六大氏族都逃脱不了干系。但是你看，这两年，上宵氏族灵师，谁不想找到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姒氏家主更是以小亿未婚夫自居，他或他们，谁曾向你这样，因为心怀歉意，不愿多有打扰？
哼，一个个，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绝世美人！”
伝胜央看着好友，“菘蓝，你当真愿意让小亿一人面临这样这群财狼虎豹吗？她现在虽然修剑，实力有所提升，到底年轻，莫罗界大，且不说散修异能者不计其数，六大氏族之外，更有许多隐世氏族，哪怕你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何况她一个小姑娘，简直羊入虎口，你舍得，我是不舍得！”
“更何况她现在心意未定，就算她有心仪之人，我也要争上一争！”
禾菘蓝默然无言，久久之后，缓缓开口，“我，容我想想......”
...
顾亿拉着谷边沐刚出门，就被红杏逮住，她叉着腰，瞪着眼，“饭桶，练舞去！”
大饭桶“哦”了一声，走了，小饭桶留在原地，笑嘻嘻看着她。
红杏眼睛一斜，“你个丑......”
“红杏小姐！”顾亿上前，抬手想给她捏捏肩膀，无奈没够着，只好将手放在她后腰上，轻轻敲击，“我想跟您说个事儿......”
红杏身子乏累，这丑丫头手按在穴位上，虽然力气有点小，熊腰还怪舒服的，熊毛被捋顺，红杏懒洋洋开口，“说说看......”
顾亿态度极好，“红杏小姐，春心会在即，我想着苍苔坊供我吃住，总归要帮坊里做点活不是，我看大家练舞也辛苦，估计没精力打扫房间，不如我来打扫吧？！”
春心会在即，坊中诸多准备，人手确实不够，且这丫头这副丑样，确实不适合抛头露面，吓着客人，后室干活最好，只是......
“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红杏阴阳怪气，“今天吃撑到了吗？”
顾亿呵呵一笑，搓手手，“红杏小姐，不瞒您说，我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想问下个月能不能给开点工钱......”
“开工钱？！”红杏浓眉倒竖，“你哪来的脸要工钱？看看你的饭量，坊里没问你要饭钱就不错了！”
“现在去打扫房间，天黑前没干完，三天不准吃饭！”
...
一盏茶后，顾亿提着水桶抹布，来到厢房前，意思意思敲了敲门，这个点大家基本都在大厅练舞，自然不会有人应声。
推门而入，小小厢房，一床一塌一妆台，典型女子闺房。
径直走到梳妆台前，顾亿拿起一面镜子。
小小铜镜，背面雕花，由于经常被人拿在手中，花纹有些磨损，这是一面平平无奇，再为普通不过的镜子。
顾亿左右翻看，忽地手指一松，铜镜骤然下落，眼看就要跌成一地碎片，她忙弯腰捞起，细细打量之后，将其归于原位。
之后，她陆陆续续，打扫了几十间厢房，连中午饭都没吃，终于来到最后一间厢房外，门上有锁。
顾亿正要掏家伙，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她心中一惊，忙抽出手，转身看去。
来人一头热汗，面露不悦，“你不在后厨干活，跑这里做什么？”
“梨花小姐好，”顾亿行了一礼，“红杏小姐让我给大家房间清扫一下。”
“不用，我房间不脏，刚打扫过，”梨花一边说一边打开门上锁扣，“我要休息了，你先下去吧。”
顾亿“哦”了一声，提着水桶，抓着抹布走了。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梨花才收回目光，推门而入。
...
夜，苍苔坊万籁俱静，众人陷入梦乡。辛苦忙碌了一天的顾师傅还未眠。
她正在禾花房间，双手托腮坐在桌前，盯着面前一面六角铜镜。
在她左右，谷花、禾花、云花围成一圈。
“这就是你说的可疑的镜子？”伝胜央坐在顾亿对面，伸手翻动铜镜，“看上去没什么特别......”
顾亿瞥了他一眼，“你把你怀中的镜子递给我。”
伝胜央神色微僵，下意识就要否认，“我没有......”
“没个屁，我都看到镜柄了！”
伝胜央连忙低头，却见前胸平平整整，哪里有什么柄把？
“哈哈哈！你还挺臭美，竟然真的有！”顾亿坏笑，“我说三个人，怎么就你簪花了，还梳发辫了，原来是姐妹！”
这三人都是女子打扮，但禾菘蓝和谷边沐头发素净，只在后脑绾了个髻，要不是衣服是长裙，几乎和男人也没甚区别。
伝胜央却与他们不同，他本男生女相，现在穿了衣裙，鬓间插花，活脱脱一个俏丽美人，身高腿长，除了平胸，谁敢认是男儿郎？
“不会还涂胭脂了吧？”顾亿忽地起身，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低头见指尖干干净净，颇为意外，“咦，天生丽质......”
“女装圣体啊......”抬头见伝胜央又羞又怒，她笑道，“气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孩子也不例外，有什么好羞耻的？”
快速在他脸上掐了一下，顾亿手腕一动，从伝胜央怀中掏出一面铜镜，起身走到一旁空地，“看好了啊。”
她手一松，铜镜应声而落，碎成一地。
接着又从桌上拿起那面六角铜镜，在众人目光中如法炮制。
下一刻，本该跌碎的镜子忽地一颤，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离地三寸左右骤然停住，然后缓缓地、缓缓落在地上。
毫发未伤。
“看，这镜子能气死牛顿，还不可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