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杀心何起
傻愣愣看着来人，顾亿道：“是你？”
与汗灰糊了一脸的她相比，来人衣袍华丽矜贵，俊朗美丽。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抓起袖子给顾亿擦了把脸，忽而笑问：“我是谁？”
顾亿含糊不清：“姒氏……老哥？？”
“叫我二哥！”姒二捏了下她脸，将人小心放在地上，转身面向中年男子。
“伝前辈，晚辈姒二，我家老祖正在族中，您若不嫌，移驾去无望之海坐坐？”
“姒家的小子？”伝风看着姒二，露出一抹冷笑，“怎么，拿你老祖威胁我？”
姒二摇摇头，拱手行了一礼：“前辈不要误会，只是我这妻子年纪小，不懂事，倘若有得罪前辈的地方，晚辈代她向您道歉……”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要杀顾亿的不是姒氏老祖，而是整个六级盟。
姒二一颗心沉到谷底，面上依旧恭敬有礼：“还请前辈看在伝姒两族世代交好的份上，绕她这次……”
伝风紧盯姒二良久，忽地冷笑出声：“饶？姒老头没跟你说，属灵超过两种者，格杀勿论吗？！”
话落，一道风凝而成的利剑骤然出现，急急刺向姒二面门。他脸色微变，手腕翻动间，折扇化作一道长戟扎了过去。
只听“噗哧”一声轻响。
利剑被长戟刺穿，一分为二，分别划过姒二身侧，一道调转方向，击向他后脑勺，另一道则径直急往，朝他身后袭去。
那里，一与姒二长相一模一样的高大男子，正抱着顾亿，朝密林处飞去。
“小心！”
顾亿只来得及喊出两字，那道风剑便迫在眉睫。无奈她灵力全无，躲也来不及躲。
不过就算灵力未竭，她也未必能躲过这快如风的剑。
伝氏老祖伝风，可不仅仅只九阶。
眼看顾亿额头上就要出现一个洞，一只手横空出现，一把抓住风剑，用力一握。
“哧。”
风剑消融，重新化风。
姒三放下顾亿，将一物塞入她手心：“找机会，走！”
顾亿看了眼他血迹斑斑的左手：“那你呢？”
“六大氏族之间，禁止残杀！”姒三语速飞快，“他最多将我和二哥打伤，不敢真杀，你瞅准时机，能跑多远跑多远，我们稍后会去找你的，知道吗？”
顾亿点点头。
姒三摸摸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好容易才找到人，又要分别，你叫我一声罢！”
顾亿道：“三哥小心！”
姒三这才真心实意笑了起来，转身大袖一挥，变出一只水盾，迎接上密密麻麻的风刃。
姒氏兄弟同时上场，与伝氏老祖伝风苦斗。
顾亿捏住手中符箓，挣扎起身。
也是凑巧，谷边沐和商南容刚好躺在她身边不远处。
这张神行符，也恰好可以带三人。
抓着谷边沐，挽着商南容，最后看眼风光水影中的姒氏兄弟，顾亿将灵力注入符箓。
什么都没发生。
传说中可无视结界，来去自如的神行符燃烧起来，晃悠悠落下，一半成了灰烬。
用风笼将姒氏兄弟团团围住，时不时戏耍逗弄的伝风面容嘲讽：“我伝氏的东西，岂是那样好拿的？”
伝氏的东西？
顾亿瞳孔微缩。
是了，醒风骨。
她之所以可以拥有它，也是因为与伝胜央的主仆契约。
现在，她可以通过神行符传送离开，前提是，醒风骨不在她体内。
顾亿面如死灰。
这时，一星微亮的光点飞来，停在顾亿面前。
“小亿……走……”
顾亿难以置信：“伝胜央？！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的肉身呢？！”
光点愈发微弱：“我能短暂解开他的牵制，只有一息时间，你赶快！”
顾亿还要再问，那光点急速飞起，猛然朝伝风撞去。
顾亿身体一抖，醒风骨上，一直缠绕着的陌生气息陡然消失。
“小亿，走！”
燃烧一半的神行符光芒大亮，将顾亿三人笼罩其中。
“小贼哪里逃？！”
伝风怒喝一声，一手捏碎伝胜央神魂，一手挥出一道青光。
青光落地化形，变作一只巨型苍狼，咆哮着冲向顾亿，要咬下她的头颅。
“二哥助我！”
被困在笼中的姒三收起护身灵力，任由风刃割裂血肉。
他衣袍猎猎飞扬，双手朝天高举，将自身与姒二的灵力聚在一起，凝成一道光柱。
“鲲压星河！”
光柱冲天起。
奇异的、空灵声响。
在整个山谷上空，刚还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蔽日，漩涡样的云层中，一只蓝色的庞然大物露出尾巴和半个翅膀。
是鲲鹏。
它在云层中翻滚，破浪，倒海。骤然俯冲而下！
长久萦绕在谷中的罡风终于止住，水汽凝结成雨，纷纷落下。
伝风脸色微变，看着压顶鲲鹏，面沉如水。
“好小子！此番天赋……假以时日……”他脸上缓缓浮现出杀意，“可惜，本座不会再给你时间成长！”
一直聚集在伝风脚下的风消去，他缓缓落在地上，闭上眼睛。
雨水落下，打湿他头发，长袍，他却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甚至连呼吸也停止。
下一刻，鲲鹏重重压了下来。
人们常说，天长地久，方能沧海桑田。但现在，就在顾亿眼前，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她便见证了桑田变沧海。
整个山谷，成了汪洋大海。
顾亿钻出水面，抓住身边仅剩的一棵断树，咳嗽了许久，怆然望去。
谷边沐，商南容，姒氏兄弟……包括伝胜央，全都不见。
风狼、鲲鹏、神行符也尽消失。
天地之间，好像只有她。
顾亿动了动唇，想喊人，又不知该唤谁，只觉嗓眼发堵，莫名委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前，现在。
这些莫名其妙、来势汹汹、只针对她的杀戮，究竟、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时，不远处水涡忽起。
顾亿精神一振，忙钻入水面，朝那处游去。
近到身前，才发现是商南容。
顾亿忙托着她游到断树桩上，将人推了上去。
商南容趴在浮木上，面如白纸，没有呼吸。
“容容？容容？！”
顾亿慌了神，一边按压她胸口，一边捏开她双唇，俯身下去。
就在她唇即将触碰她的时候，商南容忽然睁开眼睛。
“你醒了？”顾亿松口气，伸手将她脸上湿发抚开。
商南容没吭声，只拿着一双黑眼，沉沉盯着她看。
顾亿以为她吓傻了：“你在这别动，我去找其他人。”
说着就要潜水下去找谷边沐和姒氏兄弟。
一只手忽然过来，抓住她手腕。
“走……”
顾亿一惊：“什么？”
与此同时，风声呼啸而至，一根尖利的树枝以闪电般的速度刺了过来。
商南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拉过顾亿，自己翻身而起，压在她身上。
闷哼声响起，顾亿眼睁睁看着商南容胸口被洞穿。
血液滴落在她脸色，顾亿抬眸，看见一双冰冷的青眼。
伝风站在水面上。
他浑身湿透，看着很是狼狈，一只手掌死死扼着一人脖颈。
是姒二，也或者是姒三。
“若不想他死，”伝风道，“便挖出醒风骨。”
顾亿坐起身，抱住奄奄一息的商南容，恨怒交加：“你为何要杀我？仅仅是因为醒风骨？”
伝风冷哼：“有没有醒风骨，你都要死。”
顾亿无言，心中疯狂呼喊女鬼。
不想向来飘在她身周的鬼影，此刻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毫无回应。
顾亿陷入绝望。
“好，”她掏出一只匕首，对准胸口，“我给你醒风骨，你放过他们。”
伝风轻蔑：“你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
衣袖一挥，一股劲风朝顾亿手腕撞来。
眼看刀刃即将没入，一只龟壳从水下飞出，撞了过来。
谷边沐破水而出，他头上玉冠早已散落，一张脸玉一样美丽，且苍白。
“找到负劳衣，”他道，“再来救我。”
金笛化光，窜到顾亿脚下。
下一刻，她与商南容离地而起，最后的视线，是谷边沐踏着水波，朝伝风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