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火红的太阳久违的出现在了天际,为大地洒下来之不易的温暖。
而今日的西平堡也一改多日以来的清冷,所有人都走出了家门,人流在各处汇聚随后一起来到了今日的主场地。
西平堡的演武校场。
“老王头,你也来了啊?”
“可不是嘛,这不是听说那个什么阁老今天要在这儿跟咱说来自京城的消息,还是皇帝老爷亲口说的。”
“嗯嗯,我也是听到这样说的才来的,这可是皇帝老爷说的话,听说皇帝老爷说话都是那啥天啥宪的,可厉害了!”
“哈哈哈,你个老李头果然没文化,那叫口含天宪,意思是陛下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说了就会成真!”
“切!朱老头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不就是以前有秀才老爷教过你几个大字吗,神气什么!哼!”
“嘿,咱认字,咱就是文化人,就是比你老李头强!你不服啊?”
“不服!”
“不服你想怎样?”
“咱练练!”
老李头说着开始撸两手的袖子,那样子就是要动手了,老朱顿时就慌了,赶忙后退,同时嘴里还不住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个莽夫别冲动!”
“嘿!咱就是个乡野村夫!不是啥君子!你给我站住!”
“啊!救命!老李头打人了!”
……
点将台下熙熙攘攘,而点将台上早已被井然有序的士卒严密防护了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
时间就在众人的等待着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很快就到了辰时。
太阳已斜斜挂在天空,这个点堡内该起来的人也全都起来了,徐光启也终于姗姗来迟,在备御公署的衙卫的护卫下,在众人的瞩目下缓步登上了点将台,面向了整个平西堡的所有百姓与士卒!
肃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脸肃然的看着上方那个面目威严的老者。
良久。
徐光启终于缓缓开口。
“诸位大明子民,本官乃内阁阁老徐光启,今日有幸在此与诸位见面,不胜荣幸。”
小声的议论在台下响起:
“哎,这内阁阁老是个什么官?大不大?”
“切,这你都不知道,内阁阁老那可是个很大的官,我听悦来客栈的钱掌柜说过那可是整个大明朝最牛的官了。”
“那到底是多大的官?”
“呃……这我也不知道……”
“……”
“行了行了,两个没见识的,我告诉你们吧,这个内阁阁老官其实并不大,只有五品……”
“啊!才五品啊!那不是才和守备一样?那他说话管事不?”
“嘿!你打断我说话干啥,我还没说完呢,这内阁阁老虽然只是个五品官,但他们的权利可大着呢。”
“怎么说?”
“呵呵,你们不知道我告诉你们,整个大明朝的所有奏折都要先经过内阁阁老的批复后才会送到陛下手里,而陛下做了决定后要下旨也要内阁阁老们同意才能形成圣旨,你就说吧,这权利牛不牛?”
“啥,皇帝老子说话都要他们同意才管用?牛啊!牛啊!这当然牛!”
“所以说啊。这内阁阁老别看品级不高,但却已经是整个大明朝官员的顶峰了,说白点,就跟以前有丞相的时候那左右丞相差不多。”
“嘶!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原来是咱大明的丞相啊!”
“非也非也,咱大明自太祖之后就已经没有丞相了,他们是内阁……”
“切,这权利,那不还是丞相吗?”
“……”
经过有心人的解释,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内阁阁老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心中对于徐光启的信任度也全都极限飙升。
这可是咱大明的丞相啊!他说的话一定算数,我们平西堡终于来了个能给咱申冤做主的青天了!
嗯……青天还不一定,但总算是有人能来管管这个无法无天的守备了!这可是丞相,谅那郑守备再牛也没有丞相牛吧!
百姓们在底下议论着,徐光启年纪虽大,但还未到老眼昏花之际,亦是将台下百姓所言所语听的清清楚楚,脸上的神色也是一阵变换。
一旁,许永达看着这一幕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在如今的西平堡郑芳平的名头可谓是臭到底了!
就连军心也在自己这边,这一波就是飞龙骑脸,他能输?开玩笑吧!
在许永达看来,他只要等那么一会会的功夫后,郑芳平这个现任守备就变成前任,而他也能在众望所归之下成为下一任西平堡的守备,等将这徐光启再忽悠走之后这西平堡便是他的天下了。
而在徐光启另一边的当今守备郑芳平听着台下众百姓的议论脸色则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时不时偷瞄两眼同样脸色变换不停地徐光启,暗中确实咬牙攥紧了拳头,暗骂一声:“都是刁民!”
徐光启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平静,略微转头斜睨着看了郑芳平一眼,便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声冷哼直吓的郑芳平打了个哆嗦,却也只能回以一个讨好的媚笑。
收回目光,徐光启没有再关注身边神色各异的两个西平堡的一二把手,转头看向台下众人当即开腔:“今日本官在此的目的想必诸位已经有了耳闻,前不久本官在京听闻入冬大雪以来,整个西平堡便陷入了困境中,百姓乃至于守备西平堡的众多士卒皆饱受饥冻交切之苦。
闻此,本官甚是震惊,并且感到疑惑不已!
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就在大雪刚开始不久,当今圣天子便早已高瞻远瞩的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应救灾物资,在寒灾刚刚出现不久,便已将各种物资运送到了各受灾府县,并下旨命当地官员尽快救灾,务必不使这次寒灾伤到百姓分毫。
按理来说,在如此迅疾的救灾下,虽有天灾,但百姓们也当在圣天子的细心呵护下安然无恙才是,但偏偏在西平堡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明明早已接受到物资的西平堡居然依然成了重灾区,百姓们根本没有见到半点物资,在寒灾下家家户户受损严重,更有甚者更是举家冻毙于这寒冬腊月之中。
如此场景,对于圣天子,对于老夫这个内阁阁臣来说,无异于是一记凶凶的的巴掌,狠狠的掴在了我们这些父母官的脸上!
诸位!此番是大明对不住诸位了,虽已无济于事,但今日徐某代朝廷向诸位致歉!”
言罢,徐光启当即冲着台下百姓深深一躬!
轰!
场面顿时一静,一瞬之后寂静的场面顿时爆炸。
惊呼声喧哗声霎时响彻整个练兵校场,所有人都用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点将台上那个正对着他们深深鞠躬的威严老人。
这可是当朝阁老,相当于以前的丞相这般的人物啊!
今天,现在!
他居然像他们这些犹如野草一般的黔首们鞠躬了!
这是何等令人震惊的事啊!
这对于所有在场的人来说都仿佛是在经历一场荒唐的大梦一般!
许永达和郑芳平两个徐光启左右的人更是被徐光启的这番举动给震惊的险些跌倒。
郑芳平下意识想要上前扶起徐光启,却被一旁的师爷拉住,郑芳平疑惑回头看着他,张师爷却只是微微摇头,示意自家老爷不要轻举妄动。
郑芳平是个很会从善如流的人,当即便忍下了冲动没有上前。
而另一边的许永达则直接便冲了上来,将徐光启给强行扶起,一边扶还一边赶忙道:“阁老!阁老!您这是何必呢,您是什么身份,怎能向这些百姓行此大礼?”
徐光启顺势直起了身子,然而在听完他的话后的下一刹那却是直接便飞起一脚冲着他就踹了过去。
许永达好歹是个武将,徐光启怎么一个文人老头的攻击他还是能躲得过的,下意识便要闪躲,却突然感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浑身一僵竟只能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徐光启一脚踹在了自己身上,将自己给径直踹倒了!
“放肆!老夫有什么身份,百姓们如何就受不起老夫的礼了?老夫不过是受天子所择,受着百姓所供养为百姓们做事的区区一官吏罢了,百姓们如何受不得老夫的礼了?
尔莫非忘了洪武爷所言尔食尔逯,民脂民膏乎!
我等受着百姓的供养便当为民请命,将百姓当做父母来爱戴,尔有何德何能,竟以为自己能凌驾于父母之上乎!”
徐光启这话再次将在场众人给震懵了,所有人都震撼的看着他,耳中回荡着徐光启的这番话,心中一时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泪水不自觉便从百姓们的脸上滑落。
而被踹倒的许永达则是直接懵逼了。
他不明白,怎么事情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我就扶一下您罢了,最多嘴贱多说了两句而已,您至于这样上纲上线吗?
当众踹我就算了,居然还如此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于我,我堂堂一个守备将军,哪怕前面有一个副字,难道我就不用要面子的吗!
我……我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