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啦——”
炸雷声响起来。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呖啪啦从天而降。
一道道的闪电,紧密起来,把漆黑的天空骤然间撕裂,照得亮如白昼,又骤然间恢复到黑暗。
就在这个雷雨交加的时刻,挪魂客栈外面,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那几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黑影,迅速包抄上来,头前一个手持“铁铧犁枪”的,行动敏捷,三窜两跳,挺枪直刺。这边,头戴笠帽的人指挥手下,持械迎战,双方人马瞬间卷入生死战团。
“咔——你奶奶的,着——”
“啊——点子在斜方。”
“咚——叭叽,”
混乱的叫骂声,刀棒相撞声,脚步声……掺杂在一起,里面被天空响起的阵阵雷鸣声淹没。
战况凶险而怪异,天色黑,时而亮起闪电,人影象鬼影一样移动,倏进倏退,在陷入黑暗的时候,甚至分不清——这一刀到底砍向哪里,距离敌人的身子有多远。
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转眼间,暴雨如注,打在地上噼叭响。
就在这雨中,两帮人高呼械斗,戴笠帽之人手里挥着一把短刀,非常骁勇,他迎着那个持铁铧犁枪的人,迅速杀在一处,那持铁铧犁枪的人用的是“中平枪法”,直刺、斜刺、挑刺,出枪敏捷,神出鬼没,戴笠帽的人也不含糊,挥刀迎击,身子左转右转,避过枪头,偶尔持刀反攻,刀刃时时砍在枪头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样的搏斗,比白日更加凶险十分,很多时候是凭着感觉去迎战,去劈刺,去偷袭,然而忽然一道闪电袭来,又让自己立刻暴露于对手面前。
“咕咚,”
旁边不断有人跌倒,因为雨势来得急,地下又湿又滑,好多地方还积了水,在疾速进退跳跃的时候,脚下很容易打滑摔跤。
而且,雨点不停打在脸上,常常把眼睛给糊住。
每个参与战斗的人,都非常难受,有时候明明占了上风,却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戴着笠帽的人,稍占便宜,雨点被笠帽遮挡了,他挥短刀连着猛砍几刀,将持铁铧犁枪的人逼得后退。
又一道长长的闪电,通天通地,戴笠帽的人高声喊道:“牛耕田,你个王八蛋……”
隆隆的雷声,把他剩下的话给吞没了。
持铁铧犁枪的汉子,并不答话,挺枪耍了个“六郎卸甲”,却不想突然一股雨水浇到脸上,登时眼睛不可视物,他反应也快,迅速收招后退,但是戴笠帽的人出刀又狠又稳,一记斜劈,刀尖从他臂膀上划过。
牛耕田一声不吭,撤身而走。
戴笠帽之人乘胜追击,却不想脚下一迈,打滑了,“叭叽”身子向帝侧斜摔。
“呜——”
响起一声尖利的口哨。
黑暗中,响起叫嚷声,“扯乎——收青子了——”
蒙面夜行人,听闻到信息,一个个撤出战斗,向着远处狂奔。
这边,戴笠帽的一帮人,也并没有紧追不舍,毕竟,暴雨如注,实在太难了,跑两步就打滑,天色漆黑,闪电时而划过,这样的混战,谁也不愿意再持续下去。
战斗,在突然之间结束了。
很怪异,难以说清谁胜谁负,大家刚才还拼个你死我活,一下子又无心恋战,
眨眼之间,黑衣蒙面人都消失在黑暗与雨幕之中。
……
在距离巨蟒岭十余里的一个叫“沙窝铺”的小村里,村头一户人家,半夜里依旧亮着灯火。
一个浑身水淋淋的汉子,趟着院里的积水,进入房内,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自己的铁铧犁枪靠在门框上。一脸懊恼地说道:“呸,这鬼天气,差点让人家砍掉脑袋。狗日的大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屋内,木凳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握着一只竹笛。
他是曲无音。
“老牛,失了水么?”
牛耕田满面懊丧之气,跺跺脚上的烂泥,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本来我们埋伏得好好的,突然袭击,没想到一个闪电暴露了踪迹,对方的硬点子很厉害,我拿不下,反而让他们把我认了出来,他奶奶的,弟兄们伤了两个。”
曲无音面色平静,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托在掌心里。
牛耕田登时一扫懊丧之色,把显淋淋的手掌在擦了擦,笑嘻嘻地伸过手去,把银元接过来,那副表情就象馋猫见了食物。
“嘿嘿,曲先生,这点钱可不够呀,那两个伤了的弟兄,怎么着也得安慰安慰吧?若不然,以后怎么卖命,您知道,咱们这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眼下只有这些,”曲无音打断他,“等破了案子,抓了案犯,自然会有厚赏。”
“我们哥仨鞍前刀后,忠心耿耿,尤其是我老牛,遇事最肯拼命,您说说……”
“好啦,别罗嗦了,眼下咱们刚跟官府的陶将军接上头,怎么好意思老是伸手要钱?日后立了大功,还愁捞不着大把的银元?你急个什么,难道信不过姓曲的?”
“哪里,嘻嘻,曲先生是当世江湖魁首,令师兄退隐之后,您就是七沟二十一寨的头领,将来总瓢把子这一称号,早晚会戴到您的头上,我们哥仨,跟着您赴汤蹈火。勇往直前。您指东,我们不往西,您打狗,我们不骂鸡,您心里有数就行了……”
话说牛耕田刚才搜魂客栈外一战,一杆铁铧犁枪杀得异常勇猛,也算得江湖上一条好汉,怎么跟讨要小钱似的,如果世俗,如同一个寻常市侩?
其实事情说白了——本来就是这样。闯江湖走黑道,图的什么,归根结底就是钱。刀尖上讨饭吃,不为钱为什么?没有钱光凭着“义气”喝北风是过不了日子的。
曲无音摆摆手,“好啦,你说说,那搜魂客栈,到底有玄机没有?”
“有,肯定有,”牛耕田坐在屋中的木凳上,说道:“我带着弟兄们埋伏在客栈外,摆了个四象之阵,把几个紧要方向都给把守住了,可是敌人就象借着土遁的土行孙似的,突然从黑暗里钻出来,来在搜魂客栈门前,当时我也非常纳闷儿,他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那里有不少沟坎,你看清楚了?”曲无音问。
“今天晚上天太黑了,当然看不清楚,不过我保证,所有的方向,都被我们盯得死死的,保证不会遗漏,可也真奇怪,那些人真就象从土里蹦出来,一下子就在眼前出现了……”
“嗯,”
曲无音站起身,在屋地上慢慢踱步,低头思索。
朱耕田的目光,随着曲无音的身子转动。
“曲先生,我敢肯定,搜魂客栈有玄机,敌人为什么深夜突然出现,他们难道是住店的吗?上回,保安团围剿,他们如何突然消失的,这回,又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这里一定有名堂。”
“嗯。”
曲无音继续在屋里踱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