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二羊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拉着憨牛蹲下来,用花坛隐住身子,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大壮,你这样逃不出去的,就算逃出了署衙,外面有游动哨,街口有排哨,兵营的谪楼上有了望哨,你稀里糊涂乱跑,会给抓回来的。到时候,看不把你的腿给打折了。”
“二羊,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现在来不及跟你细说,我有重要事情,你先回去,听话,明天我再告诉你。”
“那……”
“快回去,莽撞会吃大亏的。”
涂二羊的神情,很严峻。
憨牛点了点头。
他瞅了一眼涂二羊,涂二羊的眼睛,在黑夜里烁烁放光,跟白天那个唯唯诺诺的杂役,完全不同。
憨牛觉得——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今天晚上,神神秘秘地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某种目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对涂二羊有一种信任感。
“二羊,要我帮忙吗?”
“不用,人多了目标大,我自己就能行,你快回去,注意安全。”
憨牛不再多说,从花坛后站起来,悄悄贴着墙根,返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里。
好在,同屋的士兵们,并没有人注意他。
憨牛躺在床上,蒙头睡觉,但是很久都睡不着,心里一直闪现着,黑夜里涂二羊的身影……
……
第二天,憨牛去井台边绕了两趟,却没有看到涂二羊,直到傍晚的时候,他背着个垃圾筐,在垃圾堆旁边看到了涂二羊。
“大壮,”
涂二羊招手示意。
瞅瞅附近没人,两个人蹲在垃圾堆旁边,说起悄悄话。
“二羊,我找了你好几回了。”
“唔,我刚从外面回来,大壮,我还给你捎来了信。”
“信?”牛大壮眼前一亮,登时兴奋起来,有人给自己写信了?谁?
涂二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憨牛。
憨牛拿起纸,看了两眼,嘿嘿一笑,又还给涂二羊,“我不认识字。”
“咳!”
涂二羊一笑,“那还看个什么劲儿。”
“谁写的信?”
“姚铁丐。”
“哦……我知道了,”憨牛高兴地一拍大腿,“二羊,你和姚铁丐是一伙的,对不对?”
“大壮,姚铁丐在信里是这样说的,你先不要着急逃跑,在署衙里忍耐一段时间,就当自己是个卧底,不露声色,用心观察,在需要出去的时候,他自会安排让你脱离牢笼。”
憨牛听了,心里燃起希望。
他的脸上,现出笑容。
姚铁丐,是自己的朋友,他们知道了我的遭遇,正在与自己联系,这种“遇到自己人”的感觉,让他心里热乎乎的。
涂二羊继续说道:“我再告诉你,侯长福已经到了一碗香烧锅坊,刁翰林受伤了,他们正在想办法救治,等过些日子,你们就能重聚了。只是你不要心急,就算是受些苦楚,也要咬牙忍着。”
“没问题,”憨牛一拍胸脯。
“很好,”涂二羊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来,塞进憨牛的手里,“这点钱,你先拿着花。以后还会再给你。”
“嘿嘿,”
憨牛将银元揣起来。
他现在心里的一腔云彩全散了。
“涂二羊,我知道,其实你才是到署衙里,来当卧底的。”
“大壮,以后咱们两个,要互相照应,那个疤瘌眼,是你的上司,对吧,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你要尽量跟他套近乎……”
“跟他套近乎?”憨牛一听就火了,“我宁可去喝洗脚水!二羊,你是不知道,那个王八蛋缺德作损冒白烟……”
“我知道,”涂二羊打断他,很严肃地说道:“正是因为他缺德冒白烟,所以才跟他套近乎,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懂吗?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现在的身份,是在署衙里卧底,老弟,卧底,就要跟那些冒白烟的人打交道,而且还得奉承他们,服从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套近乎。哪怕白烟烧到身上,也不能在乎。”
“行,”憨牛咬了咬牙。
既然是卧底,那还有什么说的。
涂二羊道:“大壮,我让你跟疤瘌眼套近乎,是有缘故的,不瞒你说,我正在设计一个骗局,诱他上钩,这是一个‘移花接木’之计,此计若成,我保证让你看到疤瘌眼掉沟里,哭都哭不上来,说不定还会掉了脑袋。”
“好!”
“就这么定了,你要小心一点,不要露出破绽。跟狼虫虎豹打交道,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咱们这个‘移花接木’之计,还有好多招数,一步步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
胡记一碗香烧锅坊的厢房里。铁猴正自愁眉紧锁。
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刁翰林。
胡克邪给熬制了汤药,灌了一回,但是病人神智不清,不会配合,铁猴捏着他的鼻子,也只是灌下去半碗,剩下半碗都洒了。
“克邪老弟,要想让他好好喝,就得把药掺在酒里,你不知道,刁翰林这个人,最爱喝酒,一壶酒拿起来,张口就是半壶,豪爽极了。”
“不行,”胡克邪摇头,“他中的毒,越喝酒越坏,这几天滴酒不能粘唇。”
“唉,那馋也馋死了。”
胡克邪调配药物,连着灌了两剂,依旧不见起色,他对铁猴说道:“侯兄,不行呀,我才疏学浅,解不了他的‘番龙鳌’之毒,咱们得另想办法。”
“这毒性如此厉害?”
“你不知道,番龙鳌乃是天下至毒之物,采自深海海底,再以黑蛛液炼制,毒性虽然不算猛烈,但是极为绵长,其性有‘阴魂不散’之征,若无专门解药,很难解得开。”
铁猴甚是沮丧,“刁翰林要玩完了么,多好的人啊,既能喝酒,又能吹牛,还会下棋,简直是千里挑一的人……”
“别急,我不能治,但天下自有能人,侯兄,你跟着我走一趟,咱们去寻高手,求人家帮忙,来解这‘番龙鳌’之毒。据我所知,离此一百二十里,有个青囊山庄,那里有个济世名医,名叫白三针,医术通神,更擅解毒,咱们这就求他救治刁翰林。”
铁猴朝着胡克邪伸手长揖。
“胡公子,你是我见过的,最仁义的人,赛过了古代的刘备……”
“你快拉倒,”胡克邪赶紧摆手,“你别替我吹了,咱们总不能看着刁翰林毒发身亡,是不是,你从战场上把刁翰林背出来,送到我这儿医治,胡某自当竭尽全力。”
当下,两个人收拾了一番,套上一辆马车,把刁翰林放在车厢里,铁猴亲自赶了,鞭子一甩,踏上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