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点燃了一盏马灯,把灯火调到最亮。
用一根竹竿,将马灯挑起,照耀着洞壁,上面的字迹,在胡克邪的眼前显现出来。
这是数段篆书,字体是小篆,很是繁复,没有古文功底的人,只能识得寥寥数字。胡克邪仔细看去,发现字迹斑驳,数处风化,至少有百年以上了。
顶端的标题是:项世充疫瘴炼蛊禁药索引。
胡克邪一愣。
他问道:“裴夫人,这是项世充写的文章?”
“对,你也知道项世充?”
“知道,他是前朝着名的医家,据说医术通神,善用活物炼制药材,与平常用草药的医生,颇有不同,我曾经向人学过一些项世充传下来的方子。”
“嘿,你可能不知道,项世充不但是医家, 还是毒家,他在岭南瘟瘴山中,精研多年,炮制毒蛊,门下弟子数人,都是医毒兼俱的高手,到晚年的时候,项世充闭门不出,将平生所得,写成两部书,一部叫《怯寒观》,一部叫《御蛊术》,前一部是医书,后一部是毒书,后来被江湖上称为毒术真经,裴不度和封不理的师父,当年就是得到了毒术真经,这才习得制毒用毒的方子。”
“哦,”胡克邪点点头。
如此算起来,丧门神这些人,都算是项世充的徒子徒孙了。
裴夫人继续说道:“只不过,毒术真经中,最深奥的部分,是最后一篇所着的‘九大禁方’,全是毒术中精华所在,可是书中所载的禁方,都是奇奇怪怪的符号,根本就看不明白。要想把真经学得通透,就得用另一篇‘索引’去解读,我寻找了很多年,终于在这个山洞里,把项世充的‘索引’给发现了。”
胡克邪摇摇头,“这位项前辈,搞这么多玄虚做什么?”
“据说,当年的项世充怕后人学得毒技,太过厉害,人所难解,遗祸世人,因此故意搞成这样,学识浅薄之人,根本就看不明白,学识高深的,又不屑于去研究杀人毒技了。项前辈此举,也是用心良苦了。”
“裴夫人,你就是让我解读这篇‘索引’?”
“对,胡克邪,我乔装打扮,暗中考察好几年,你是我最满意的人。至于江湖上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便是苦苦哀求,我也是不会让他一睹这里奥密的。”
“说实话,我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兴趣。如果是医术,我倒很愿意解读。”
“我不管你有没有兴趣,你在三天之内,帮我把索引给解读出来,然后与毒术真经对照,做好注解。我还要告诉你,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讲,对于黑蜘蛛那些人,更是只字不能提。”
裴夫人从衣袋里拿出一本线装书,递给胡克邪。
“这本书,便是毒术真经,你与洞壁上的‘索引’逐段印证释义,也算是还原百年前项世充撰写此书的过往,胡克邪,你若完成了些事,也算是功德无量,我绝不会亏待你。”
她吩咐完毕,给胡克邪留下了笔墨纸砚,便离去了。
胡克邪拿着那本“毒术真经”翻看。
纸张都是新的,笔迹也很粗陋,显然是后来抄录的副本,并非真迹。
第一页上,写着一行字:毒为医之用,只用毒不纳于医之术,不可学。
胡克邪心里赞叹,这话说得太对了,看起来项世充确实是高人,他说得明明白白, 毒术,是为了医术,知道怎么用毒,是为了解毒,归根结底是救人。像黑蜘蛛、花五步那种人,只会学了毒术害人,正是偏离了毒术真经的本质。
往下翻,书中内容一共五篇,包括水毒篇,山毒篇,林毒篇,虫毒篇,最后一篇是“禁药篇”。
果然像裴夫人说得那样,这最后一篇,写的并非文字,而是各种奇怪的符号,有点象石鼓文,也有点象拉丁文,有的像是小孩涂鸦。
再仰头观察石壁。
石壁上的小篆文字,虽然繁复,但是慢慢解读,胡克邪差不多都能辨认得出来。
上面写的是:禁药第一,柁棺花斛,曲为首,离三分,三字一回……
什么意思?
胡克邪琢磨半晌,用阴阳五行之义去解,慢慢明白了。
真经上的符号,其实是把字给拆解了,若干符号拼凑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篆字。
篆字本来就复杂难辨,再拆解开,就更加令人稀里糊涂。
“索引”只是让人按照规律,把那些字再聚合到一起。
他再看石壁上的第二段字:禁药第二,香蟾酥涎,亘为先,倒往复,隔一减一……
推演一番,他才搞懂,凑字拼字的规律,又变了。
九大禁药用了九种拆解方法。
胡克邪不禁摇头苦笑,这位项世充老前辈,实在是胸罗万机,不但精于医毒之道,而且五行八卦,易术算学,都很渊博,真是一位旷世奇才。
只不过,如此一来,解释真经中原文的含义,就成了一件很浩繁的工程,得一点一点地去凑,去拆,慢慢连贯起来。
他粗略推算了一下,裴夫人给的三天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差得远。
……
“胡先生,”
有人进到这间洞厅里来,朝胡克邪打招呼。
胡克邪抬头一看,此人是花五步的师弟,名叫蛇头七。
在甜水寺的时候,胡克邪亲眼看到过,在黑蜘蛛和花五步的争斗中,蛇头七这些人,见风使舵,随时叛变,品性极为卑劣,毫无做人的廉耻。
“唔,”胡克邪很讨厌他,点点头,淡淡地说:“老兄,有事吗?”
蛇头七恭恭敬敬地说:“小人奉师伯母之命,来给您当助手,抄抄写写,做些粗活,同时伺候您的饮食起居。”
胡克邪忽然想到,自己给最后一章“禁药篇”释义,工作浩繁,正需要一个助手来帮助,蛇头七来得正是时候。那些重复性的机械工作,可以让蛇头七去干。
“蛇头七,你认识篆字么?”
“不认识,我只读过三年私塾。”
“那……也够用了,我让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