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苏鹤突然惊醒,身边空空如也。他伸手一摸,还有余温。
苏鹤起身,披上外衣出了屋子,阿九正守在外面昏昏欲睡。
苏鹤叫醒阿九,问道:“归程去哪了?”
阿九清醒过来,一双大眼睛看着苏鹤不说话。
苏鹤突然想起什么,急道:“他是不是去建安王府找刘曜了?阿九,快去拦住他,快去!”
阿九第一次没有听苏鹤的话:“不去。”
苏鹤意外地看着阿九,加重了语气,眼神也逐渐凌厉:“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阿九见苏鹤是认真的,捏紧拳头起身。
苏鹤冲着他的背影道:“如果你拦不住他,你们两个,都不要回来了。”
阿九回头幽怨地看了苏鹤一眼,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苏鹤打开了窗,零星闪烁的灯火,撑不起天地的黑,街道上月凉如水,檐下一片阴影。
陆望一身夜行衣与黑暗融为一体,刚翻上建安王府的墙,一条腿被人逮住。
“阿九,你干什么?”
阿九吊在陆望的腿上,“回去。”
陆望看着荡秋千的阿九,咬牙道:“快放开,不然我揍你了。”
阿九执着道:“回去。”
眼前就是建安王府,陆望没了耐心,不想与阿九废话,想踢开阿九,阿九却像蛇一样缠住他。两人从墙上打到墙下,阿九被陆望按在地上揍了两拳,阿九眼看着拳头又要落下,说道:“哥哥,让我们不要回去了。”
陆望的拳头顿在半空。
阿九补充道:“哥哥很凶。”
苏鹤从来没有凶过阿九,连阿九都说苏鹤很凶,肯定生气了。回去哄人还是进府泄愤?陆望陆望深吸一口气,从阿九身上下来,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客栈。走到客栈门口,陆望拉住阿九,指了指他的衣服和头发。
阿九理着衣襟,陆望将自己身上的夜行衣脱了。
收拾齐整后,两人才上了楼,
推开门,陆望带着笑走进去,柔声道:“你怎么醒了?渴不渴?饿不饿?”
他将从小客栈后厨买来的一碗面条放在桌上:“你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肯定饿了……”
苏鹤就站在窗边看着陆望,锁着眉头一句话没说。
陆望欲走过去,苏鹤道:“站那儿别动。”
陆望停住脚步,笑容僵在脸上。
苏鹤冷声道:“陆归程,你少给我演戏。”
连名带姓,语气冰凉,陆望暗道不妙。
苏鹤继续道:“你去找刘曜,你有想过临意和她刚出生的孩子吗?你有想过三哥会面临怎样的压力吗?你有想过陆家和苏家吗?”
陆望梗着脖子道:“如果没有刘曜相助,唐有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将你绑走?刘曜利用我们对他的信任伤害你,他罪该万死!”
陆望语气还算平静,但苏鹤看出他很生气,只是压抑着怒气。
陆望喉咙发紧,他艰难说道:“寒尽,你真的不在意吗?”
苏鹤五指抓着衣袖慢慢收紧,他当然在意,他恨不得将唐有怀和刘曜千刀万剐。
他看着陆望的眼睛,声音微微颤抖:“我更在意你们。”
你们比我重要。
陆望向前一步道:“我也在意你,我不想你受委屈。你不该阻止我,除了你和阿九,没有人知道是我干的。”
苏鹤恨了陆望一眼,“所以你还要去?”
陆望沉默。
苏鹤利落转身进屋,陆望急忙跟上去。门“啪”地一声关上,陆望的鼻子撞在门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股热流流进嘴里,陆望捂着鼻子推门,推不动。
他委屈道:“寒尽,我流血了。”
苏鹤毫不留情道:“你要是敢出这客栈的门,就别再回来。阿九你也带走。”
阿九闻言一慌,趴在门上拍了拍:“哥哥,我不走,我听你的话。”
说完,狠狠瞪了陆望一眼。
陆望抓住阿九的衣角,扯了一块布塞进鼻子里,恶狠狠道:“你还好意思瞪我,你不也支持我去吗?”
阿九看着自己的衣角,眼神越发凶狠 。
陆望止了血,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门,责怪道:“你就不能跑慢点吗?你晚来一会儿我就得手了。”
阿九也坐下,面无表情道:“拦不住你,哥哥不要我。”
陆望叹了口气:“你哥连我也不要了。”
“活该。”
“你……”陆望一时语塞。两人靠在一道门上,像两只被抛弃的小狗。陆望看向阿九问道,“你这飞檐走壁的本领谁教的?”
“我爹。”
“你爹是谁?”
“叶三更。”
“叶三更。”名字有些熟悉,陆望想了会儿没想起来,看向阿九,“你叫什么?”
“阿九。”
“正名叫什么?”
“叶九招。”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陆望听得心里一紧,没了聊天的心思,趴在门上说道:“寒尽,你身体还没恢复,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去了,我乖乖睡觉,你让我进去吧,从此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再也不半夜乱跑了。”
阿九弱弱地说:“哥哥,我也听话。”
屋里又没了声音。
陆望将头埋进手臂,半晌,他突然道:“走,翻窗户。”
阿九坐着不动:“我不听你的。”
陆望道:“哥哥受了风寒,还发着热,一个人在屋子里,你不担心吗?”
阿九有些动摇。
陆望起身往外走去,阿九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楼下,看着窗户闪闪烁烁的光,陆望摩拳擦掌准备上去,窗户突然关上了。
陆望眨眨眼,丧气道:“哥哥肯定听到我们说话了。”
阿九也看着窗:“怎么办?”
陆望指了指房顶:“上去。”
两人又爬上了房顶,陆望趴在房梁上,小心翼翼地取着瓦片。阿九也去帮忙,瓦片嘎吱作响,陆望低声道:“动静小点,你哥哥听力好着呢。”
阿九小声地说:“我听力,更好。”
陆望没再搭理阿九,专心掀瓦。
一丝光从房间里透出来,陆望加快了速度。房顶很快被两人掀出个洞来。
陆望够着脑袋往屋里瞧去,躺在榻上的苏鹤正睁着眼睛看着他。陆望尴尬一笑,打着招呼:“寒尽,今晚月色真美。”
苏鹤侧身不再看他。
陆望直接趴在洞口,叫道:“寒尽,你真忍心让我外面睡一夜啊?阿七,我知道错了,我真不去了,我们明天就回康州,我带你去抓螃蟹,你把门打开好不好?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阿九也凑过去,看见苏鹤没事,他便放心了。
苏鹤又转过身看着屋顶上的两颗脑袋,无奈道:“下来。”
“好嘞!”
陆望起身太猛,脚下一滑,随着一声惊呼和几声响动,苏鹤吓得立马起身。
阿九看了一眼陆望,淡定道:“哥哥,他抓住了。”
陆望兴冲冲地跑回屋子,门果然打开了,陆望抱住苏鹤,委屈道:“寒尽,你太狠心了。”
阿九也跑进来,陆望急忙按住阿九脑袋,“小孩儿出去,大人要做大人的事。”
阿九看向苏鹤,苏鹤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以后不准帮着他做坏事。”
阿九欲言又止,最后点头出去了。
陆望道:“连阿九都觉得这不是坏事,失策了,应该让阿九去,我留下来陪你。”
“恩?”
陆望一把将苏鹤抱起,粲然一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