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婴儿长大了,六岁了,到了上学的年龄,也有了自己的大名——梁翠!
说是大名,也不过是在小名上加个性而已。在农村,大部分女孩的名字都这么来的,只有男孩才会正正经经按族谱取。
长大了,梁翠也慢慢的了解一些身边的情况。
首先,她的家人。
梁翠祖上,据说是大地主。但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到爷爷这一代刚好家产败光,就逃过了斗地主。
梁翠爷爷有兄弟姐妹五个,也就是说,梁翠有三个姑婆和一个叔爷。这个叔爷梁翠没见过,据说英年早逝,留下叔婆和三个孩子。三个姑婆倒是经常走动,而梁翠最喜欢是小姑婆。
爷爷是五个孩子中老大,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梁翠不是很清楚。她只看见爷爷明明身体很硬朗,却从来不干家里和地里活,最多就是春节期间写一些对联。平常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看见人,其他时间基本都呆在他自己房间,很少见他出去,也不知道在房间忙什么。梁翠对此也不好奇,也从来没进过他的房间。她不是很喜欢这个爷爷,因为他时不时就骂爸爸,骂奶奶,有时候甚至动手打爸爸,只不过爸爸从来不反抗。
梁翠的奶奶,有着和爷爷一样的出身,却是一个很温柔很勤快的人,还会给他们讲很多好听的故事。晚饭过后,家里的活忙完了,奶奶总喜欢拿着一把草扇坐在大厅一旁,一边摇啊摇,一边给梁翠他们几个小的讲故事,他们就围坐一起,听得津津有味,这个时候,也是他们一天最期待的时刻。
奶奶也生了五个孩子。最大的是大女儿,就是梁翠的大姑,接是大伯,梁翠的爸排第三,第四是小叔,最小是小姑。
大姑,梁翠很少看见,因为逢年过节,回来走动的都是大姑父,大姑很少回来,梁翠没什么印象。反而是大姑父给梁翠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温和,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开心和快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笑容还很真挚。
两年前她生了场大病,总是爱哭,爸爸曾抱着她,指着大姑父说,让她多学学大姑父,多笑笑,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那个时候她不是很懂,只知道是表扬的意思,还天真可爱地反问爸爸:那爸爸你为什么不笑。
爸爸就不出声了。
后来,她也发现了,她越长大爸爸就越不爱笑。
与之相反,小姑经常回来,小姑父却从来没来过,至少梁翠没见过。小姑偶尔还是哭着回来的,脸上还会带着些许淤青之类。梁翠看着就觉得很痛,还以为小姑和她一样不小心摔了,因为她摔痛了也有这样的痕迹。不过她不懂小姑都那么大了,为什么还经常摔倒?当然了,没人告诉她答案,她虽还有些好奇,但小孩忘性大,没过多久就丢开了。
后来长大了,明白了,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那是属于没有本事的农村女人的悲哀。
梁翠没见过的还有大伯,也许她小时候见过,但她没任何印象。只隐约从大人的谈话中得知,大伯小时候生病出痘,虽然人救过来了,但留了后遗症——满脸痘印。他在村里娶不上妻子,所以出去‘闯荡江湖’了,好几年才会回来一次。
再来就是梁翠的小叔,听说从梁翠出生第二天就去广东打工了。前三年都没回来过,直到梁翠的弟弟出生,才回来过几次。小叔给梁翠的感觉很奇怪,他看她的眼神更奇怪,梁翠不是很喜欢他,甚至有些害怕他。所以每次他回来,她都尽可能躲着他。她爸爸好像也知道,总有意无意隔开他们。好在,他每次回来就停留十天半个月就又走了。
最后是梁翠的爸爸,三兄弟里正常的一个,在正常的年龄做正常的事,初中毕业就回家干活,直到长大成年,经人介绍,娶了隔了几个村,又隔了一条江的一户人家的女儿,就是梁翠妈妈。
结婚到现在已经二十一年了,两人年纪都在四十左右。
两人育有六个孩子,最大的是大姐今年20岁,已于一年前出嫁,嫁到隔了好几个村名叫北流的山村里。梁翠隐约记得,当时爸妈是不同意的,他们不满意大姐找的对象,认为那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和大姐发生剧烈的争吵,甚至一度说出了要断绝父女关系的话来,但依旧没什么用,大姐像吃了秤一样坚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嫁那人。
不出意料,当父母的总是拗不过孩子,大姐最后如愿以偿了。
排在第二的是大哥,今年十五岁,已经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开学就去读高中。
据说在大姐和大哥中间还有一个孩子,但出生没多久就没了。
二姐十二岁,准备上六年级。成绩很好,考试长年霸占年级第一名。
二姐不只成绩好,她样样都好,很厉害。别看年纪小,像插秧割稻谷这些农活,在队里那是出名的动作利索,很多大人都比不过她。而且她还“多才多艺”,像编竹篮,织毛衣这些都难不倒她。好像什么到她手里都能轻松学会,并且做到最好。
梁翠小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由她带着的,所以她特别喜欢并崇拜这个姐姐,而且很听她的话。当然最最听的还是爸爸的话,这也是她生那场大病的“后遗症”。
相反,三姐就普通多了,刚九岁,准备上三年级,成绩属于中等偏下的那种。
梁翠排在第五,但别人也会叫她四妞,农村男女是分开排序的。梁翠下面还是个弟弟,今年刚两岁多。目前还什么都看不出来,梁翠只知道家里妈妈奶奶最疼最爱弟弟,特别是小叔,眼里好像只有弟弟。
这是梁翠的家人,还有梁翠出生的地方,梁翠也了解了个大概。
梁翠出生的村子叫新村。名叫新村,但其实一点都不新,也不知道流传了多少代了,到今天已经覆盖了方圆十几二十里。分成三个屯:头弯屯,中弯屯和尾弯屯。
其中中弯屯和尾弯屯中间隔着村里唯一的一所,能读到小学毕业的学校——新村小学。
头弯屯离这所小学有些远,那里也有一所小学,但只能读到五年级,六年级就要到新村小学来读。
村里的大部分人也都围绕这两座小学居住,也有部分人为了离田地更近些,选择迁去较远的地方居住。而这样做的人家,一般都是认为读书没用的人家,他们只在意土地和收成,不会在意孩子能不能读书,有没有书读。
梁翠长大后非常庆幸,她没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否则的连读书的机会都没。
梁翠家坐落在中弯屯,第十队,离学校不到五分钟的路。离学校近了,但离田地就远了。
梁翠他们家虽不属于那种只在意土地的人家,但田地同样也是他们家的至宝,是他们生活的根本。村里的人家也都一样,视土地如命。
梁翠跟大人着去地里的时候,没少看见,村民为了多扩大一两寸地,而大打出手的现象。
她们家目前没有这种现象,因为她们家田地很多。分田地的时候,他们家能分到田地的人口就多,再加上那时候还有点家底,能买下来的地他们家也买了挺多,所以他们家田地在村里属于数一数二的多。
村子周围都属于丘陵地貌,丘陵不算高,有的连在一起,有的隔了几百到一两千米不等。丘陵从顶部到底部都能种东西,就种玉米、红薯、木薯、高粱等耐旱的农作物。丘陵和丘陵之间就是水田,水田就种稻谷,一年两造。
村里每家每户的田地也不是成片的,而是一条线延伸出去,按以前的生产队划分,每个队一条线。这条弯曲的线两旁的水田和丘陵就属于这个队。
这条线上,位置不同,田地也有优劣之分,这个好点,那个差点,所以分的时候为了公平,每家每户每个段上都有一些。
这也导致了大部分田地离家都挺远。所以干活的时候一般都是早上出去,晚上才能回来。梁翠他们家地多,活自然也多、农忙的时候,都是全家人出动,当然爷爷例外。梁翠虽然小,但也会被带到地里,因为在家没人看管,别指望爷爷会看,那是不可能的。
更小的时候她不知道,但从能记事起,她至少有十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地里度过的。尤其农忙时节,大人们在干活,给她在田头立一把铲子,上头绑一把雨伞,她就坐在伞下,自己玩自己的,五岁后,甚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种玉米放种子,收红薯帮捡红薯之类。
刚开始的时候,顶着大太阳,晒的她头晕眼花,她闷热地难受,脚上手上还有泥土粪水,她受不了,哇哇大哭,闹腾不已,但最后总是换来一顿屁股挨打,而执行者就是妈妈。
几次之后,她就学乖,再不吵不闹。
爸爸为此还问她,哭闹有用吗?她就别过头,不理他。他就又夸她,说她懂得形势不比人强,要低头。
后来长大她才懂,那不叫夸,那叫“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