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处理完奏折,迈步走出永安宫,照例去昌安宫,沁园宫走一趟。
出了沁园宫,她兀自往御花园走去,园中仍然开着不少耐寒的花。
此刻雪已经化去,温度依旧寒凉。
她正欣赏着梅花绽放,突然前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忍不住侧耳倾听。
“公子,您没事吧?”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我无碍。”
紧接着一道冷嗤的声音响起:“这是谁啊,郭小侍,怎的,这般平坦的路上你都走不稳。”
“见过陆侍从。”
陆侍从抬手将一枝梅花插入头上,不紧不慢地说:“梅花高洁,不是某些人就能沾染上的。”
周尧听着这段对话,眯了眯眼,眸色一暗,看着自己手里的梅花……
她现身走出去,冷冷开口:“怎么,朕能沾染上吗?”
“各花入各眼,在你眼里还分出高低贵贱了?”
陆侍从听见声音,眼底暗喜,连忙行礼:“臣侍参见陛下!”
周尧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反而躬身伸出手,拉起郭小侍问道:“脚可还好?”
郭小侍抿着唇摇了摇头,低着头答道:“陛下,臣侍没事。”
周尧握着他的手,皱了皱眉:“手怎的这般凉?”
她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脸色倏然一黑:“张怀德!”
张怀德听着这语气,心里暗道不妙:“奴婢在。”
周尧冷哼一声:“内务省越来越有本事了啊。”
张怀德将目光落在郭小侍身上,忙不迭的跪下:“陛下,奴婢这便去内务省警告。”
周尧冷着脸解下自己的大氅,给郭小侍披上,冷呵一声:“看来那群狗东西不长记性。”
她拉着郭小侍的手,垂眸看了一眼陆侍从,嗓音冰凉开口:“陆侍从行为无状,杖十杖,闭门思过三月,抄写宫规一百遍。”
陆侍从看着她拉着郭小侍离去,不甘心地喊道:“陛下,臣侍错了,再也不敢了!陛下!”
小椰子立在一旁,给两个太监递了一个眼神:“公子得罪了。”
宫道上,张怀德惴惴不安地瞧着前往内务省的方向,心里不禁为那些奴才捏一把汗。
周尧握着孙小侍渐渐回暖的手,微微翘起了嘴角问:“为何受了亏待不曾去昌安宫?”
郭小侍低着头答道:“君后免了请安,如今紧要关头……臣侍这些时日待在宫里倒也不太寒冷,今日瞧着有太阳,这才出来走一走。”
周尧蓦然想起前世的日子,南方湿气重,冬日屋内的温度比外面还冷,大家取暖的方式便是出去走一走。
她叹了一声,这郭小侍与孙小侍住一个宫,平日里也种着菜,做的一手好吃的紫薯干,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忽略了他的艰难。
到达内务省的时候,张怀德扯着嗓子喊道:“陛下到!”
里面管事的听见声音,皆走出来下跪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周尧坐在小枝子搬来的椅子上,凉凉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各位管事,看来这屁股上的伤不长记性。”
梅梢竹枝小跑着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大氅,另一只手提着手炉。
“陛下,小心着凉。”
周尧披上大氅,抬手接过手炉,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冷淡着语气:“来人,将账本拿过来。”
为首的管事忍不住心里一颤,却不敢开口。
那日打的伤至今都不曾好。
周尧静默地看着他们各怀心思的偷瞄。
小枝子领着两个小太监将账本捧着说:“陛下,奴婢在暗格发现了另一套账本。”
周尧抬手拿过一本,随意翻了翻:“内务省好大的本事,居然在朕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
她抬手将账本砸在中间大太监头上:“一个个好心思啊。”
她接过奉上的茶,语气清冷道:“竹枝,查账本。”
“是!”
小枝子命人将里面的火笼抬了出来。
场面一度安静地压抑,就像被琴弦紧勒着脖子。
为首的几个太监终于崩溃的磕起头来:“陛下,奴婢有罪,陛下饶命啊!”
周尧抿了一口茶,冷呵一声:“错?连朕的后宫都敢克扣,你们实在是胆大包天!”
啪!
茶盏直接被她丢在地上,砸的四碎。
“朕自登基而来,几次三番严厉痛斥后宫拜高踩低,尔等全当耳旁风了不成!”
“来人!将内务省的奴才都给朕叫来!”
张怀德明白她的意思,连忙去通知。
顿时乌泱泱的一群人跪在她面前。
“宁侍君一事,朕已是法外开恩,却变本加厉连阴阳账本都整出来,很好!”
“今日务必给朕查清楚,所贪污银必须全数追回!涉及此事的太监,若是五日补不齐,夷三族!十日补不齐,诛九族!”
“是!”
周尧缓缓起身,侧头吩咐道:“竹枝此事由你全权监察,若有阳奉阴违者,杖毙。”
“是,奴婢领旨。”
周尧亲自前往内务省发火一事,在后宫之中如风一般传遍。
各宫都心思各异,受过欺负的暗地里道好,涉及此事的,人人自危。
周尧回到永安宫的时候,宋岩居然立在门口等待着。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怎么,西部平匪寇一事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宋岩摇了摇头答道:“并不是为了此事,而是另有其事。”
周尧隐约是猜到了他想说的事。
宋岩将自己带的食盒放在书桌上道:“自从您来宋府之后,臣便让小厮盯着刘姑娘的行径,昨天她出府了。”
周尧神色自若地打开食盒,取出里面吃的,打开一包,漫不经心道:“她夜会迦南圣女。迦南圣女喜欢的人你猜是谁?”
她缓缓坐下,拿着一块果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宋岩瞧见她的神色,思索片刻,眼底一亮:“臣应该知道是谁了,可是嘉州之时,遇到的那位宋公子,宋洄。”
周尧顿了一下,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渐浓,继续吃道:“什么也瞒不过你。”
宋岩思绪回转,他犹自思索:“陛下当时评价宋洄此人,与臣同姓,却是天差地别,柔弱不能自理之像。”
周尧听着他的话,恍然想起宋洄的模样,撇了撇嘴:“此人的面相会骗人,他将崔家二房,三房玩弄股掌之间,倒是你小心一点,迦南圣女答应刘曦曦的条件,就是让你喜欢上她。”
宋岩:???
“臣不爱刘曦曦便要遭受此等劫难不成?”
周尧一脸吃瓜的模样:“别说,迦南圣女会不会整个蛊吧?”
宋岩瞧着她眼里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微微翘起了嘴角:“陛下,倒也不必如此上赶着看臣的笑话。”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嗓音低沉悦耳:“毕竟臣若是被下蛊,陛下您舍得?”
周尧撇过脸,嘴角划出分明的笑意:“此事朕已经有主意,定然不会让刘曦曦碰到你一丝发丝。”
宋岩轻轻嘘了一口气,眉头微拧:“您准备如何做?”
周尧微低着头,目光落在他的指尖上,嘴角还有未收敛的笑意:“自然是,趁早解决迦南圣女。”
打蛇打七寸。
刘曦曦明明知道宋岩对她没有意思,还上赶着,是真爱,还是有所图谋呢?
罢了,管他的,此次迦南暗害她一事已然坐实,届时夷三族还是诛九族,全看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