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分头准备,我和林大哥都找齐了铸造秋月鎏金商标的所需材料。
我的那个木模当然还是找那个变成伙夫、兔子眼的陈西,正所谓能者多劳嘛!我让他连夜赶工,按照商标图案给制作了出来。等我次日去拿的时候,陈西基本上是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了,这多少出了我心中的一口闷气。考虑到他是我造纸厂的技术总监,而且说不准他还真能琢磨出了书写纸的造法来,所以我还是比较仁厚的让去好好睡一觉,让一直无所事事的白妹进来接他的班,继续烧火。陈西只勉强说了声谢谢,就一跤栽倒,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唉!没办法,谁叫我是心地仁厚的好老板呢?我当时很是体贴的把他拖到了烧火的土灶旁,让他睡的暖和些。
林大哥这边当然更是简单,我给了他五两银子,他也没客气,一口气就花了个精光。我倒是没有怀疑他中饱私囊,因为光那鎏金所用的材料之一半两黄金就差不多要五两银子了,何况他买来的其他用具和铜料。说不定他还倒贴了,我不无有些好笑的想着,因为林大哥就是这种人,虽然平时也是相当健谈的人,但一遇到这些不好启口的事儿,也就变成了个哑巴。
鎏金可说是一门独特技艺,大有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所以我也没有留下来观看,很是识趣的让林大哥独自一个人在房间忙活。
走出了安阳铁器铺,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这刚出来总不能就立即回家去吧。
粮油店现在是不好去的。因为我在昨天和阿梅商量后,就让阿梅告诉了香芸她来当女掌柜,听阿梅说这丫头听到这个任命后果然大是兴奋,实在是跟一般的大户人家小姐不一样,好像比起琴棋书画来这丫头对经商更有兴趣。香芸第一天当掌柜,我就去视察店铺,显然有点不合时宜,会让她误认为我对她能力的不信任,时下正是笼络她的时候,我当然不能打击她替我免费打工卖命的积极性。
至于,敬国神厕那里厕纸买卖的事,我就更是不用担心了,有老爷子这个老地主亲自坐镇,哪还用得着我去操心?再加上那里闹哄哄的,去了也没劲。
最后,我就想到了去顺兴成衣铺看看,顺便给孙掌柜道声谢,那几家青楼之所以在当天就急急的找到我家粮油店订货,想来孙掌柜在当中可是着实出了一份大力气的。
坐车来到距顺兴成衣铺三十四米远的地方,我又不得不下车用脚走路。因为前面人来人往的实在有些拥挤,加上街面本来就不怎么宽敞,当然就过不去了。
现在的顺兴可是牛气冲天的很,一口气买下了与它原先紧挨着的两家店面,并装修一新,把它们跟原先的店铺打通相连,一间做为货物出入的地点,一间做为各色肚兜的零售专卖店,为此还特地请了两位能说会道的老妈子做店员,专门招呼女客,这两个老女店员也算是成为近日来的新闻人物。而原先的店面,除了还卖些衣服外,可说是变成了行政办公厅。
进得这办公厅我还没开口说话呢,孙掌柜就大叫一声:“谢公子你来的正好!我家小姐正有急事找你呢。小老儿刚刚还想打发个人去请你来着。”
“哦,汪老板找我有什么急事吗?”我不由有些诧异,按说现在肚兜的销售前景十分的良好,订单多的都接不过来,前天听说为了加大生产量,顺兴已经正式公开收购民间家庭自制的肚兜,只要做工精细,用料讲究,都开出了不菲的价格,这个方法还是相当有效的,聚少成多,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三家成衣作坊的压力,也相应的增加了十里集居民的收入,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现在已经给顺兴赢得了良好的民声,汪家大小姐也一下子成了十里县的风云人物,听贵喜说现在只要是家世还过的去的单身男性,差不多都找了媒人去汪家提亲,想来个名利双收,人财双得,汪府最近几天可是不得安宁的很。
“具体是什么急事小老儿也不清楚,不过我看我家小姐的样子很是生气。谢公子,我家小姐病体还未痊愈,希望你待会儿跟她说话多迁就点她,小老儿在此先谢过公子了。”
说着孙掌柜就要对我躬身行大礼。
我赶忙一把扶住他,“孙掌柜,我们也算是熟识了,你还跟我闹这些虚礼干什么?待会儿说话我会小心点的。”见此孙掌柜也没再坚持。
“你家小姐在后院吗?”我问。
“是的,小老儿这就带你去见她,公子里面请。”孙掌柜向我拱手一礼。
我虽然不知道这汪美人为什么生气,但直觉这次她找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在心底琢磨了一下,自己最有可能让她生气的事,也就是撇开她,找秋冷月的秋月成衣铺合作风衣和夹克。不过这事除了我、秋冷月、还有那个张大娘,应该没有第四人知道才对,我们这三人当然不会自己泄露出去,那除此之外知道点内幕的也就胆小鬼张老头和我身边的贵喜、听风了。那胆小鬼虽然知道但想来不会这么鸡婆,那难道是贵喜。这个反骨仔被汪美人买通了,做起了我的“无间道”来?若果真如此,老子可就饶不了他。
我不由有些疑神疑鬼的跟着孙掌柜朝后院走。
还是以前那个见客程序,在孙掌柜向里面禀告得到汪美人答复后,我才再次走进了这间雅舍。
“谢公子请坐,小翠沏茶。”汪美人的脸色整体上看比起我上次见她时好了许多,至少没有了病美人的娇弱样子。
“呵呵,几天不见汪老板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恭喜恭喜!”我无视于小翠对我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很自然的在老位置上坐了下来,客气朝着汪美女拱了拱手,以示道贺。
“谢公子,听说你最近的生意做的很大呀!又是神厕、神厕纸,又是粮油店,又是铁器铺,看来谢公子还真是经商有道,路路亨通。我看谢公子若是一直这么八面开花的经营下去,想必用不了多久谢公子就是我十里县风云人物了。”汪美女虽然说的是称赞我的话,但她说话的语气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明显的带着冷冷的讽刺意味。
“呵呵,我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的,勉强混口饭吃吗?我这几项生意加起来,也比不得汪老板现在的日进斗金呀!”我虽然事先答应了孙老头要跟她好好说话,但一见她这副臭脸,一听她这冷言冷语,还是忍不住的反击了一句,而且语气中多少带上些酸溜溜的味道。
汪美人微微皱了皱眉,“谢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顺兴现在日进斗金你难道不高兴吗?”
“哈哈,高兴,我怎么能不高兴呢?”我面上笑着,心里却是暗骂:妈的!高兴的是你,我高兴个屁!我要高兴的话也得再等两个多月,能开始分到我四成提成的时候。
“谢公子,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意见,看到店里生意好了,你却是没有立即得到什么实惠。但这是你事先承诺好的,把前三个月的收入都算入我们的合作基金,你这能怨我吗?”汪美人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被她这话一堵,差点气闷的仰天吐血三升。他妹的,有道是“打人不打脸,揭人别揭短”,她这不是当面揭我的短,让我难堪吗?你占了老子这么大的便宜,闷声不响就对了,还口口声声的说是我自愿让你占的,即使是真有此事,你也不能当面揭我的伤疤呀!真是……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汪老板,你长话短说吧,你这次找我来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我终于还是忍住了冲她发火,毕竟孙老头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语气也是相当的不善了。
“好,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问你,你前天是不是去秋月找秋冷月了?”汪美人说着就毫无淑女风范的扭头用两只大眼睛直瞪着我,不过不是含情脉脉,却是咬牙切齿。
我现在对“秋冷月”三个字可是敏感的很,当下被她突然冲我这么一喊,我立马就浑身哆嗦了一下,还好醒觉的早,没有当场吓得脸色苍白。
“哼,你是不是找她谈合作什么风衣和夹克的事?我全都知道了。”汪美人依旧恨恨的瞪着我看,一副我是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表情。
“汪老板,你也管得太宽了吧,你又不是我婆娘?再说,即使你是我婆娘,你管得这么宽的话,我也会毫不客气的休了你。”我被她刚才这一吓,自觉很是失了面子,心里更是老大的不爽,当下也顾不得孙老头嘱咐,就当面双眉一挑狠狠瞪了回去,更是把我以前的痞赖性子给撩拨了出来。
“你……你……你居然……这么说我?”汪美人先是满脸红晕,接着又是变得苍白一片,突然的就双眼含泪,头向下一埋趴伏在桌案上嘤嘤的啜泣起来。
我被她的这一举动搞的莫名其妙,这还是当初那个雷厉风行、冷若冰霜的女强人吗?她的心难道就如此脆弱?
“你太不像话了,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你实在是个地痞无赖,居然背着我家小姐去跟那个毒寡妇暗自合作,你对得起我家小姐对你的信任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骗子。”一旁的小翠一边忙着拍抚哭泣的小姐,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我数落着。
这小翠的话比起她家小姐来可更是尖酸刻薄,直接就把我打成了叛徒和骗子。
“喂,臭丫头,我刚才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话糙理不糙,我和秋月合作关你们什么事?你家小姐是管得太宽了吗?再说,我跟秋月合作的是风衣和夹克,和顺兴的兜肚可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概念。”我虽然被汪美人这一哭,十分理哭去了三分,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反驳小翠的无端控诉。
“哼,你难道忘记了当初和我家小姐谈判时答应过的事吗?”小翠满脸的鄙夷之色,看见我一副愕然表情后,她露出果如其然的样子,“哼!不用说,你一定全忘记了。你当时可是口口声声说,要是我家小姐和你合作的话,将来你要是有了新的点子还找我们顺兴合作。你说你现在出尔反尔,你是不是一个骗子?还有你现在怎么说也是顺兴的老板之一了,跟我家小姐是生意伙伴,但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去跟我们顺兴的竞争对手合作,你说你是不是叛徒?”
我被这丫头片子责问的哑口无言,我回忆当时和汪美人谈判的情景,貌似是表达过将来有好想法继续找她合作的意思,但当时我只顾着她答应支己的四六分成,哪还会介意开空头支票?这不,终于自酿苦果了不是。我现下真是恨死那个给汪美人打小报告的人了,若果真是那个该死的刘贵喜的话,我马上就开了他,连带着她的老娘也要被我打发走重新去当媒婆。人才没有可以慢慢找,对自己不忠心的人,即使百无可取再怎么优秀也是千万要不得。
“哼哼,没话说了吧!你这个叛徒、骗子!”小翠这丫头是越骂越过瘾了。
“行了行了,你这个小八婆。你说说谁告诉你家小姐这事的?”我忍下怒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才是小八婆呢!”小翠虽然不知道‘八婆’的意思,但想来肯定不是好话,毫不客气的回敬了给我,见我一脸郁闷后,她像打了胜仗似的得意洋洋道,“至于谁向我家小姐告密,要我告诉你也无妨,就是秋月成衣铺的张大娘,她昨晚特地上我们汪府来告诉我家小姐的。哼!这个老婆子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她只不过是想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罢了。我现在把这事告诉你,她们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处。”
我一听是张大娘告密,多少有点意外,不过一想起那天她对我的警告,我算是全明白过来了。这小丫头倒也有点头脑,知道张大娘之所以告密的一个目的,但她却想不到张大娘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对秋冷月的始乱终弃,这一点才是最主要的。
香蕉个巴辣!这张大娘能想出这一石二鸟的毒辣计策,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看来自己以后可得小心她些才是。唉!看来一夜情不是这么好搞的,虽然吃干抹净了,但也惹得一身臊,还被一个老女人给记恨上了。这后遗症还是蛮严重的。
“小姐,你别哭了,我已经代你骂过他了。”小翠不再甩我,轻声的安慰起哭个不停的汪美人。
正在这时,门口的卷帘掀起一角,我这个位置正好看到孙掌柜一脸愤怒的瞪着我足足看了三秒钟,这才重新把卷帘给合上了。
娘的!看来自己不只被老女人记恨,现在连带着被老男人也给记恨上了。从刚才的对视,我明显的感受到了孙老头眼神中传递过来的怒意。
我心中一阵哀嚎!他娘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是跟一个久旷怨妇睡了一觉吗?大家你情我愿的,我也没强迫她,而且一开始还是她先引诱我来着的。这件事我本身就是受害者之一。难道我坚持不再跟她行那苟且之事,不做对不起自己老婆的事,就有错吗?难道做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就真的这么难?这么被世俗所不容?
“唉!”我深有感慨的浩然一长叹!难呀!这时代做一个坚守自己道义原则的好男人,咋就这么难呢?
“呸!我家小姐哭得这么伤心了,你居然还在那里摇头叹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一叹气,立时又招来小翠的一顿责骂。
“唉!我冤呀我!”我欲哭无泪的喊道,“我虽然先前对汪老板说话重了些,但……但那也是无心之过呀!这……这个我要是真的说话伤到让汪老板了,我就正式向汪老板道歉。”
我这漂亮话,大致上还是说给外面的孙掌柜听得,毕竟一个老女人就够我受的,加上个老男人我可能就立马歇菜。
“哼!你这句话还算是人话,不过你跟那个毒寡妇合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小翠果然是个人物,我这一松口,她立马就得寸进尺的直击我心门要害。
“这……这我们都已经签好了协议了,我看还是下次我等我想出个更好的创意,再跟你们合作。”毕竟这事我有点理亏在先,还有就是刚才孙老头的怒视,多少让我有点顾忌。这老头是个人才呀!做事老练,面面俱到,最为难得的是对东家忠心不二,即使是老东家死了好几年了,他对他的女儿还是这么的敬重、爱护。这一点,让我很是忌妒那位已死的汪美人老爸,顺兴成衣铺的创建者。
“呸!你说过的话,我们现在还会相信吗?”小翠丝毫不给我面子,“我看你最好现在马上终止跟那毒寡妇的合作,你们不是还在刚刚计划吗?那你就一直拖着她。这样一来你也没有违背原先跟她的协定,她也无奈你何。”
娘的!还真看不出,这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有如此的心机。不过,想想也是,这时代的女人普遍的早熟,当然跟后世这样年龄还在做梦的女孩不一样。
“哼!你这样一来,我不是失信于她吗?不说我终止这个计划的金钱损失,要是别人知道了这事,我以后还怎么让人相信我的为人?”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我当然毫不退让,立马就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
“哼!你要是继续和那毒寡妇合作,那你就违背你和我家小姐当初的协定,我家小姐有权取消当初和你所签订的契约。”
怕什么来什么,这丫头果然拿出了这事说事,要是她们耍赖不认账,我在三个月后预想从顺兴拿到的万贯家财可就打了水漂了。
我恼羞成怒的呵斥道:“你这个臭丫头,你是什么身份,你家小姐都没说话,你能替她拿主意跟我嚷嚷吗?”
“她……刚才的话,就……是我的话。”突然的汪美人又重新抬起了头,坐直了身体,微微还有些抽咽,一脸冷酷的看向我。
我见她云鬓微乱,满面泪痕,实在是形象大毁,但却又是给人一种难以表达的凄美感觉,这多少让我心中对她有点不忍起来。
“汪老板,当初我们在契约上只规定了我不准泄露兜肚的秘密,而我现在要跟秋月合作的风衣和夹克跟这肚兜可完全没有关系。”我心平气和的说道。
“当初我们是这么规定,但这个肚兜的秘密可不是单指肚兜的样式,还应该包括它的品牌策略,销售策略,以及它的商标制作方法。”汪美人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动作不紧不缓,一脸平静的模样,要不是我刚才亲眼看见她哭,还真以为她只是在擦不小心溅到脸上的水渍。
“哈哈,这就好。”我得意的笑道,“汪老板,你放心,我这次的品牌策略和销售策略,包括商标的制作方法,都是和肚兜的‘秘密’不相关的。这样你总该放心和满意了吧。”看来那位张大娘便没有对她全盘相告,我不由安下了些心。
汪美人明显的呆愣了一下,停下擦拭动作,抬头冷冷的看着我,“谢公子还真是老谋深算,思虑详细,小女子万分佩服。”
她说是佩服,但是这‘佩服’两字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既如此,我想汪老板总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那我就先行告辞了。”我向她拱手作别。
“小翠,送客!”娇喝这么一句后,汪美人就不再看我,自顾自的继续擦拭脸上的泪渍。这让我不由怀疑她刚才的哭泣是不是装出来的,但又想她在我面前装哭自毁形象,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所以,她刚才是真的哭了,但她这么一个心志坚强的女强人怎么被我说句粗话就弄哭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虽疑惑,但也只能暂时憋在心里,还是尽快“脱困”才是。
“告辞!”我也不等小翠出口,就立马转身而走。
出的门来,门口守候的孙老头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我看,我也不妄想和他恢复到以前的热乎程度,有点尴尬的冲他笑了笑,不待他带路就急急的朝外走。
霉星高照呀!我心里感叹,看来秋月那边得冷却一段时间再去,毕竟那些商标也不是急着要用,等这阵子霉气过去了再说。没什么必要的话我还是别到处乱跑的好,免得又招惹来什么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