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谁?哈哈哈哈你居然问我们是谁!”小胡子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乐得手舞足蹈。
安菱暗暗打量着几人:为首的应该是那个带剑的女人,她脸上总是带着笑,却一看就很假;作书生打扮的小胡子疯疯癫癫的,一双小眼乱翻,应该眼神不太好;最后一个男人其貌不扬,存在感很低,腰部系着两柄钢叉,一脸冷漠地靠在门口处。
“各位前辈,实在对不住。”安菱猜想几人应该是走武道的江湖人,该认怂时还得认怂,不然几人一刀就把她杀了,再扬长而去,那可就没地方说理了。
“小姑娘别往心里去,二弟他就这样,没有吓到你吧?”女人微笑道,“我叫余浪,他叫刘霞晖,在门口的是谢枯荣谢三弟。”
“啊……”安菱第一次跟江湖人打交道,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回道:“久仰久仰。”
“你认识我们吗?就在这久仰久仰?”刘霞晖从侧面冒出来,歪头问道。
安菱又被突然出现的刘霞晖吓了一跳,却只是眼珠滚了滚,假装自己很淡定。
“刘瞎子!你给我回来!”余浪的微笑终于维持不住了,她一把扯着刘霞晖的后领将他拉了回来。
“东海三仙,这一带的渔民曾经这么称呼我们。”不说话装高手的谢枯荣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就是极其的中二。
“嘿嘿嘿,三鲜可不就是鱼虾蟹嘛!再配上葱姜蒜,那才叫一绝!”
“你们两个!想找打吗?!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三人闹哄哄的,为了一个滑稽的名字争吵不休,安菱却笑不出来,作为海岸渔民的一员,她比谁都清楚“东海三仙”是何许人物!
曾经她们村子被海妖大军入侵,那时候她还小,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如同哥斯拉一般,那么大!那么恐怖的怪兽!她躲在娘亲的怀里,差点以为自己又要再投胎一次了。
就在这时,“东海三仙”如同超级英雄一样登场了!剑气如匹练,笔落惊风雨,两柄钢叉舞得滴水不漏,将年幼的她和渔民们护在身后,让普通人也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
“原来是你们……”安菱心里酸酸的,儿时的英雄出现在眼前,她之所以这么想修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他们影响——她也想成为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修士。
“民女安菱,谢仙人救命之恩。”她心神激荡,认真朝三人行了一礼。
“果然!本先生果然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哈哈哈哈!”小胡子叉腰大笑。
“不必如此,这是我辈修士的责任而已。”余浪嗓音温和,“我们这次来,也只是想问一下,你可曾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只要是最近比较奇怪的事都可以。”
安菱心里打了个突,她想起了刚刚梦中的那道白光……那道白光显然不同寻常,俨然是神仙手段,直接说出来,会不会对自己有影响……
但她看着曾在怪物手下救下她的东海三仙,被三双蕴含着殷切期望的眼睛盯着,还是决定相信他们的人品。
安菱将除了前世的隐秘外,其余梦中的内容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这就是足以比肩祖师的一剑开天啊……可惜,真是可惜了如此惊艳的人物……”余浪喃喃自语,她们几人当时在城镇处办事,没有亲眼目睹到那开天一剑,实属憾事。
还有这个姑娘……余浪眼神锐利,快速绕至她的身后,抬手摸起了骨。
安菱只觉得眼前一花,全身上下便传来一阵舒爽的疼痛,就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拉出来按摩了一遍又塞回去一样。
“哎哟!哎哟……”她哼哼了几声,看到紧紧盯着她的三人,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我觉得她得跟我学。”谢枯荣沉声道。
“啧啧啧,还轮得到你?大姐都没说话呢!”刘霞晖呛声道。
“剑意冲霄,天生剑骨,即使放在咱们剑宗,也未尝不能争一争年轻一代剑首的名头!”余浪心想道,她的眼神放光,一直以来的微笑都保持不住了,她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自语:“哼,傻子才送去剑宗!我要把自创的招式全都教给她,然后带这丫头回去,狠狠地打那几个老东西的脸!看他们还怎么天天拿弟子在我面前晃!”
安菱虽然有些懵,但她知道曾经一直苦苦追寻的仙缘来了!安菱砰的一声跪了下来,给众人磕了个响头,诚恳道:“请前辈收我为徒!”
很好,终于说出来了,这可是东海三仙啊,一定要想办法抱紧偶像们的大腿!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沉默令安菱不安。
“安菱,你虽资质不错,但我们几人收徒却不只看资质,这样吧,我们给你一年时间,若在这一年内你能通过我们的考验,我们三人便可收你为徒,如何?”余浪心底不停偷笑,脸上却绷住了,一脸严肃的样子,仿佛她真成为了师父那种别人眼里的“高人”。
“……好,请前辈们放心!”虽然和预想中的差距有点大,但毕竟是收徒,这么重大的事,应该就是要慎重点的吧……而且安菱向来是个善于抓住每个机会的人,不管情况如何改变,她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见几人沉默不语,安菱扭捏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前辈,考验……”她抬眼望去,眼前还哪有三仙的踪影?小屋内,只余单人孤影。
“嘿嘿,咱们的考验,早就开始了咯。”在安菱看不到的地方,三仙一肚子坏水地笑道。
……
行吧,虽然仙人来过,又走了,但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毕竟考验还有这么久呢。
安菱看着桌面上的铜板,又开始发愁,与其一直想着缥缈的仙缘,还不如先填饱肚子和钱袋。
“不管了,反正也没说什么时候来考验我,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她刮了刮见底的米缸,勉强凑出一碗饭,又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缸咸菜,肉痛地弄了点下饭。
“以后干什么呢?”安菱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我肯定是想去修仙的,但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还有一年时间,我继续跟渔老大干活?但是之前也只是渔老大发善心,给我多加了工钱,如果不靠他们接济,以我现在的身板和力气,其实根本赚不到多少……只不过当时娘亲生病了,我也没时间弄其他的营生……唔……娘亲……”
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以后的日子,安菱突然想起娘亲,眼泪不自主地落了下来。刚为娘亲下葬时,她故作坚强,一滴眼泪都没有让别人看见,但一切风波平息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人总是如此,尖锐的悲伤也许只在短短一瞬,而长久的悲伤,则存在于每一个平凡的生活里,比如你吃着吃着饭,突然想起曾经和你一起吃饭的人已经不在了,才忽然泪流满面,当时只道是寻常罢了。
泪水混合着咸菜吃下肚,你别说,还挺有滋有味的,也算是贫瘠生活中的一次“加餐”了。
之后的日子里,东海三仙再没有出现过,她也没有再梦到“剑来天门”的场景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当初。
只要是正经营生,安菱什么能赚钱就做什么——捕鱼、种地、采集岸边的海产、为村民缝补衣服,甚至也倒卖一些小玩意儿,在劳动中,她的身体愈发强壮,拉起渔网也不再需要用上吃奶的力气。钱袋子也逐渐鼓了起来,吃饭也不用只吃咸菜,而是有了一点荤腥。
但那道开天辟地的剑光,却似乎根植在了她的心间,每当她寝食难安,因为生活的苦而想要放弃时,她就会想起那道剑光——能使出如此辉煌一剑的人,到底是谁?ta挥剑时又是何等风采?剑出如龙,斩破苍穹,真是太帅了!如果那几位仙人没放弃她的话,她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像那道剑光的主人般,剑意冲霄?
这个想法开始慢慢在心里生根、发芽,最后,长成了树冠铺满心房的参天大树,直指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