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浪急速从空中坠落。
到了这时候,她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吗?不能了,因为她彻底失败了。
她轻信了扈的煽动性言论,背叛了自己仙门弟子的身份,成为扈手里的一把尖刀,但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换来的却是助纣为虐的结果。
她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余浪缓缓合上眼睛,她知道,这是扈最神秘的招数——言灵律令,只要它说出来的话,那么必定会在短时间内实现,在覆天军这么多年,她还从没见过有人能够抵抗扈的律令。
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好在,死在这里没有熟人看到,不然她都要没脸见人了。
“***!”一句余浪再熟悉不过的脏话,唤回了她的心神,她惊愕地睁开眼,却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拦在了空中!
“你不是天天逞能吗?现在我看你还想往哪跑!”
这人……是……
余浪的双眼瞬间湿润了,她已经迈入了不惑之年,但即使是再年长的孩子,也会有亲人长辈,那是他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也是能够抵御一切风霜的庇护所!
“师……师父……”余浪痛苦地闭上眼,眼泪好似决堤般落下,是啊,她早就已经是当别人师父的年纪了,但,还有一个人,能让她瞬间变回从前无忧无虑的调皮女孩。
那就是余浪的师父,沧澜剑宗宗主,洛清淮。
洛清淮拦腰抱住下落的余浪,他凌空而立,周身环绕着无数细而利的飞剑,他身上的玄色宗主袍猎猎生风,洛清淮挺直腰杆,蔑视着下方的七杀门与覆天军,摇头嘲讽道:“呵,原来这些就是拐走我徒弟的家伙啊,我看也不怎么样,太寒碜了。”
他面向高天之上的国师扈,沉声道:“一子定江山,万古谋士冠。阁下就是传说中的大邶国师?”
扈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清淮,身体微微前倾笑道:“哦,我认得你,你叫,洛清淮,是沧澜剑宗的本代宗主。”
覆天军中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千万不要与国师眼神接触,因为,会死的。
洛清淮只是往扈的脸上望了那么一眼,就感到浑身发冷,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好似炸开般,向他不断传递着恐惧的信号,让他赶紧远离这个人。
他瞥开眼,镇定自若地说道:“在下确实是洛清淮,也并非有意冒犯阁下,我剑宗前辈从未参与过两派争斗,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带走我的徒弟,还望国师海涵。”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扈嘻嘻地笑着,它真的很喜欢笑,诡异的笑声不断从它那张雌雄莫辩的不明脸庞中传出,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洛清淮一手抱余浪,一手捏诀道:“放我们走,就这么简单。”
“我若是不呢?”
“那,就别怪我……”洛清淮被万剑盘旋,好似飓风之眼般,飞剑快速穿梭着,只留下了道道残影,让整片天空都变成了银白之色,而这美丽的颜色,全是由极其强大的剑气构成,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力量,将无数覆天军卷起搅碎。
洛清淮眼神坚定,继续道:“冒犯了!”
他震袖一挥,将这堪称天灾级别的剑气飓风推向扈,剑气所到之处,灵石飞溅,血肉模糊,天穹宗美轮美奂的宫殿建筑,尘归尘土归土,在洛清淮的剑气飓风之下,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一瞬间化为飞灰。
扈的兜帽被掀起,那张凡人望之则疯的绝美脸庞就这样裸露在外,它抬起双手,直面飓风的到来。
“多么强大,多么美丽的法术啊!洛清淮,你知道自己是个多么有天赋的人吗?”
“只可惜,年华已逝,就好似被秃鹫环绕着的老迈狮子,只不过是刹那烟云!”
洛清淮额上青筋狂跳,他不知为何,心里竟无比忐忑,就算是以前再困难的时候,也不会这样,心脏不规律地砰砰乱跳,好像快要跳出体外般。
他抱紧自家徒弟,一扭身就跑,他将飞剑驱使到一个从未出现的速度,化作流光向外逃去。
洛清淮肯定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跟传说中的谋士对抗,他的目的只有保住余浪和其他弟子,其余的事,就太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内了。
“洛清淮,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长生不老吗?”
诡异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高速逃跑的洛清淮面前,扈一手平伸,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直接停住了洛清淮的身影!
“那可是长生啊!活着,活着的时间更长,这难道不是每个凡人心中最大的渴望吗?”
“看看你自己吧洛清淮,从前的你,不是号称仙门第一美男吗?现在头发掉光了,牙齿也掉光了,彻底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摇摇欲坠的样子,真的好可怜哦。”
“就连你的徒弟,都已经满头白发,变成了老女人,你亏欠她的青春,要用什么来弥补?”
洛清淮不敢直视扈,只是梗着脖子扭到一边,扈的身法太过诡异,以他目前的方法,带着余浪是肯定逃不掉的,既然它要说教,那不妨再拖延些许时间。
“再拖一会儿,他们应该就能搞定那棵树了!”
洛清淮嘿嘿一笑,没有几颗好牙的口腔显得他十分猥琐,他笑道:“没办法,我年轻的时候就是长得帅,哎哟,姑娘小伙都喜欢我,快给我烦死了。但话说回来,世人皆爱美爱年轻,我也不例外,但人总是会老的,我早就看开了,青春有过就好,其余的事又与我何干?”
扈轻抚着自己光滑的脸庞,用一种极具煽动性的语气蛊惑道:“你死了以后呢?沧澜剑宗怎么办?你觉得现在那群小不点,能够撑起起整个宗门吗?人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在你死后,你想要护住的人与物,全都会被其他人打破,占据,从而在时间中抹除,还记得沧澜剑仙凌枫月吗?她走后,这世界有在变好吗?没有!”
“因为她不负责任!”
“因为她只顾自己的利益与名声!”
“因为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后世人的生活!”
“看吧,天道消失后,世间弱肉强食,仙门无恶不作,敲骨吸髓,这些都是凌枫月的错!”
扈歪着脑袋忽然出现在洛清淮的眼前,将自己的脸强行印在了洛清淮的脑中!
洛清淮惊愕地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头脑开始发昏,而后全身无力,五脏六腑剧痛,他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仅存的一点意识,让他紧紧抱住了余浪,这才没有让她掉下去。
“身为凌枫月的后辈,你洛清淮又做了什么!”
扈大喝一声,食指指向洛清淮的鼻尖,“你就是一个废物!只会龟缩在宗门内,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
“你根本不配当沧澜剑宗的宗主!”
“你还不如跟着你的师父一起去死!”
洛清淮眼神迷离,喃喃自语道:“我,应该去死?”
“不!”扈附在洛清淮的耳畔低声道:“该死的是天穹宗,是其他修士,是所有伤害过你们的人,为什么是你要死呢?”
“仙门全都死了,剩下的是谁?剩下的只有沧澜剑宗啊!”
“你应该活着,活着才能统治仙门,让所有人听从你的规矩!”
洛清淮的脑袋垂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在半梦半醒间,飞越了天空,飞到了一处极乐之地,那里没有死亡,没有离别,有的只是永恒的快乐与美丽。
“就是你了。”扈轻声道,它掀起衣袍,将洛清淮与早已昏迷过去的余浪收入其中。
在洛清淮被控制后,他的飞剑也随之停摆,统统都被扈收入了囊中。
“再多的鬼骷髅,也不及这两人有用……”
它没有再给攻上天穹宗的覆天军意思一丝眼神,径直飞向伫立在天地之间的梵天巨树,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
但刚一靠近,它就发现了不对劲,梵天巨树不知为何,竟开始枯萎!布满道韵的叶子失去光泽,变成了如同废土一般的垃圾,整棵树充满了死气,树木中空,摇摇欲坠——梵天巨树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死去了!
扈憎恶地朝梵天巨树挥袖,不可名状的力量瞬间降临,将整棵树彻底瓦解。
它转身离去,无所谓,不过是树死了而已,它还有很多方法,能够达成那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