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帝都防御阵东侧被攻破!”
“报!李将军与手下十二营官兵,尽数殉国!”
“报!”
帝都最高处的白塔之上,无数触目惊心的战报如同雪花般飞入七星真人的耳中,却没有惊起任何波澜。
从来没有人见过七星真人的真容,常年佩戴着漆黑面具的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人般,引领着大玄从无到有地从上到下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玄幻制度,最大限度地遏制了来自仙门的钳制。
七星真人满头银丝,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数百年来从未修剪的头发,现已铺满了地面,与白塔融为一体。
“踏,踏……”
已经继任成为大玄新一任皇帝的陆秀弘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顺着盘旋而上的台阶登临白塔。
他穿着曾经垂涎过无数年的五爪朱红龙袍,负天子之剑,神色却没有丝毫喜悦,他跨过最后一节台阶,终于得见仙人真容。
只见不大的房间内摇曳着烛火,没有窗户,只在最顶部有一个圆形的缺口,缺口上悬空流转着不知名的阵法,而阵法之下,正盘膝坐着一名满头白发的黑面具人。
面具人身旁,放置着无数书本与破烂的法宝,诸如被从中间劈开的葫芦、破了个大洞的宝衣与只剩剑刃的长剑……一件件,似乎都隐藏着无数故事。
陆秀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在了专门为他而留的蒲团之上。
这次前来,他没有带任何人,当然,白塔之巅只准许皇帝一人登上,这也是大玄皇室传承了无数年的规矩。
“真人……我有一事,还望解惑。”陆秀弘道。
七星真人的声音宛如深潭般,他一开口,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的话音,让陆秀弘不禁心神荡漾,“你可想清楚了?这是大玄三十年一次的机会。”
“是,我想清楚了,”陆秀弘抬眼,直视着那个全封闭的面具,坚定道:“如今覆天军已兵临城下,已是我大玄生死存亡之际,求真人赐教……大玄,该如何渡过此次劫难?”
“你就问这个吗?”七星真人闷闷地笑了,笑声之中带着些许嘲弄,好似在嘲笑这个小孩不识货,“我可以帮你彻底解决覆天军,也可以帮你横扫世界,你的眼界,就只有这样吗?”
话音刚落,房中无风自动,一股极其阴冷的风直直钻入陆秀弘的脖颈,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秀弘吞咽了一口唾沫,点头道:“是的,真人,我只要整个大玄渡过劫难便可,其他的事,我并不想要。”
“呵呵呵呵……”七星真人的头发好似活物般蠕动着,明明看不到他的脸,陆秀弘却总觉得自己被目光锁定住了一样,他有些胆怯地想要躲避,想起了自己的天子威仪,而后便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面对着这位曾是每一个陆家子弟噩梦的“卜天太师”。
“太可惜了……”七星真人摇头道,“还以为你杀父夺位太急,不曾继承‘规矩’,没想到啊……也罢,我便教你一手,来。”
七星真人身体不动,头发却汇聚成一只大手的模样,直接拦腰将陆秀弘从蒲团上抓起!
陆秀弘目眦欲裂,拼命挣扎,怒道:“你做什么!我可是大玄皇帝!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报答’你们……呵呵呵……”七星真人的头发暴涨,好似蛇蟒般缠上了陆秀弘的身体,一层又一层,直到将陆秀弘捆成了一只白色的蛹!
蛹上慢慢浮现出两种颜色,金色和红色的线条从蛹中延伸而出,通过头发,传递到了七星真人的身体之中。
陆秀弘只觉得某种特别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离了出去,他浑身颤抖着,却无法挣脱头发的束缚,在窒息中陷入了昏迷……
……
同一时间,安菱正穿着短打头上戴着斗笠,站在田埂上指引着众人挖掘建造可供蓄水灌溉的水坝和沟渠,烈日炎炎之下,只有她还是浑身干爽,并伴随着阵阵清凉,她没办法,只好站在最中心处,充当着工人们的“中央空调”。
打仗这两个月来,大玄卜天司的修士都被调回帝都参与战斗,平日施法唤雨的修士不见了,无数依靠着“人工降雨”种植庄稼的农民再次体会到了历史上“靠天吃饭”的痛苦,现在正值六月,还碰巧遇上了十年一遇的大旱,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快要收成的作物硬生生被晒得脱水枯萎。
过于依赖卜天司修士降雨的新时代农民们,由于没有得到良好的指引,只能跪地祈求上天怜悯,求上天派遣仙长来拯救他们。
不想和仙门同流合污的安菱恰巧御剑经过时,眼尖的她一眼就看到了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中央,竟然捆绑着一男一女两个童子,那些人又是跳舞又是鬼画符的,而后拿起了屠刀,先杀了还在哼哼叫的猪牛羊三畜后,便要挥向那两个孩子!
安菱哪里忍得了这个?赶紧施法打落了屠刀,并且现身,从这群疯魔了的民众手里救下了孩子。
民众一看到安菱会飞,还会仙术,连忙拉住了她,以各种手段求她给这里布雨,以解旱灾,心软的安菱还是施法布了一场雨,眼看着民众一副要将她长期留住的模样,安菱知道,为他们布雨只不过是授人以鱼,真正有用的,其实是授人以渔。
所以,便有了现在的情景——安菱在教他们引流灌溉,外加蓄水备旱。
“哎,你们镇子怎么没有山海书院的机械啊?”安菱向身旁的元台镇镇长问道。
“那是什么?”出乎意料的,镇长并不知道这方面的事,这下轮到安菱疑惑了,按道理来说,山海书院会派遣擅长机械与工科的理派夫子前往大玄各处帮助当地人建造基础设施,曾经她也希望能和山长讨论过相关的问题,但当时事态紧急,两人只是匆匆一面,并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聊天。
山海书院和大玄的落实方面好像有点问题,为何保障民生方面,最重要的灌溉一项,竟是由卜天司一手操办的?要知道,将一切寄托于某些人身上,妄求他们千年不变地服务民众?这又怎么可能呢?果然一打仗,卜天司的人就都收了回去,只留下焦急等待水源的民众,还妄图以生祭的方式打动上天,真是可笑。
下一场雨对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为何她还要花时间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带领民众修建水利工程?
作为半个山海书院学子的安菱,自然不认为将这么重要的民生方面交托给修士是正确的选择,同时她也很明白,人都具有劣根性,来得太简单的东西,他们是不会珍惜的。
早些时候,其实他们并不理解安菱的良苦用心,只觉得这个修士为何不通情达理,还残酷地强制要他们做工。
为此,安菱又是煞费苦心地劝导讲解,软硬兼施——反正她又不是大玄官员,没有任何身份上的束缚,她只不过是一个好心路过的散修罢了。
总而言之,在安菱的努力下,众人终于抛弃了懒根行动了起来。
元台镇坐落在高山之上的一个大型平台上,名字也由此而来,这里阳光充足,环境宜人,但唯有一个问题是难以解决的。
那就是水源。
元台镇以种植水稻为生,一年两熟,早稻通常在春季种植,一般在七月下旬之前收获,也就是最近,而晚稻则在早稻收获后立即种植,一般在六月下旬至七月播种,然后在十月下旬至十一月收获。
所以他们急啊,都快要收获了,水稻却迎来受旱!
但是他们一直以来都依靠着施法布雨的卜天司修士,他们离开后,便只能由人肩扛手提地,从山脚处的小河里打水,再运上元台镇,可谓是艰辛异常。
但是安菱在勘察过地形后,发现在山的另一边,有一处和贯穿大玄的沧澜江相连的湖泊!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在她心中形成了。
她要凿山开渠,将湖水引入元台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