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丞...殿下。”
从藏书阁搬文献出来的赵学士,乍然看到宋斐,一时没改过口来。
宋斐示意不要跪拜,“本宫来找几本书,你们做你们的事就是了。”
“是。”赵学士搬着书进屋继续忙碌起来。
齐云飞身为探花被授予史书编撰的事。
宋斐看过去,齐云飞坐在书桌前正写着字,表情很是认真。
他走到齐云飞面前,拿起了书案上已经编撰完成的书。
“殿下万安!”齐云飞这才发现宋斐,他放下笔,起身行礼。
宋斐翻了翻,文章写的条理清晰,字迹工整。
以往齐云飞奢华浮躁,是个何不食肉糜纨绔公子。
如今看着倒是稳重端方。
他打听过,齐云飞入翰林院后,做事十分认真,倒像是真来好好当官的。
宋斐放下书,“齐学士,我们谈谈。”
齐云飞呆了呆,宋斐现在是杨婵的夫君,而他是杨婵的前未婚夫。
宋斐来找他是什么意思,质问,挑衅?
可宋斐是皇后殿下,他的话不容拒绝,齐云飞只好跟着宋斐出去。
他们来到一座八角亭中,亭旁一棵栀子花刚刚开花,香气清幽。
有仆人在亭里摆上茶,宋斐撩袍坐到亭中石凳上,“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面对面说过话。”
齐云飞道:“当时殿下在陛下之下万人之上,哪肯赏脸。”
宋斐想,他当时确实是不会赏脸的,他还曾派人在一个天黑风高的夜晚打过齐云飞一顿。
客气地聊了几句,齐云飞句句没有离开陛下。
宋斐心里明了了
他问道:“齐学士为何要来做官?”
齐云飞道:“自然是为了陛下!”
宋斐以为他会说些欲盖弥彰的话,没想到齐云飞面对他倒是坦率。
“齐学士还喜欢殿下?”
宋斐看着他的眼睛,齐云飞没有闪躲。
“喜欢,我一直都喜欢阿婵。”
听到齐云飞叫阿婵,宋斐有些酸酸涩涩的,他压下心中酸涩又问,“喜欢,可你却放弃了她。”
“我后悔了,这三年我没有一刻不想念她,我一定会从你手中把阿婵抢过来,我要让阿婵比在你身边幸福快乐百倍。”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有这么一天,你要让她幸福。”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斐没回答,起身出了八角亭,八角亭旁栀子树上,几只洁白花朵被风一吹悄悄掉落下来。
晚上,杨婵带着亲自熬的鲫鱼汤来到椒房殿,却被关到了门外。
一直在宋斐身边侍奉的宫人贞吉,小声道:“陛下,殿下说他今日不想见任何人。”
“任何人,也包括朕?”
贞吉低下了头,声音更低了,“是。”
“那把这汤给他。”杨婵示意绿瘦将汤交给宫人,她看了看透过窗户映出来的昏黄烛光,转身走了。
宋斐脸色苍白,跌坐在门后,手中还握着沾了血的手帕。
他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见杨婵?
“陛下,殿下留下了鲫鱼汤。”
“拿进来吧!”宋斐扶着门站起身,将沾了血的手帕藏进袖中。
贞吉推开殿门捧着汤放到桌上,退了出去。
宋斐看着那碗奶白的鲫鱼汤,杨婵一个能把膳房烧了的人,最近一直在为他做汤,真是难为她了。
喝完汤,宋斐来到书桌旁开始书写,他之前写的书,还剩几页没写完。
这上面都是他这些年为官的一些政论,希望能为杨婵提供一些帮助。
一连好几日宋斐不见人,自己闭门不出,专心写政论。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笔,殿外传来说话声。
“殿下说了,谁都不许来打扰。”
“小皇子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声音是隆锦身边的侍从富贵,“外面吵什么?”宋斐放下笔问道。
“陛下,小皇子病了,一直哭着要找殿下,殿下去看看吧!”
“病了,太医看了吗?”
“看了,吃了药还是哭着找殿下,想必是想殿下了。”
门从里面打开了,宋斐急步走出来,“带本宫去看看。”
门外不仅有富贵还有杨婵,宋斐一滞。
“终于肯开门了?隆锦没事,是朕想骗你出来。”
宋斐咬了咬牙,“陛下来的正好,臣有事同陛下说。”
椒房殿的殿门重新关上,宋斐将桌上写好的书递给杨婵:“这是臣这几日写完的,不知道能不能帮陛下的忙。”
“这几日原来是在写这个,既是这样你让朕吃闭门羹的事朕就原谅你了。”
杨婵接过书坐在书桌前一连看了几页,宋斐写的极好。她铺开宣旨,提笔在纸面写了几个大字,“卿可为帝师。”
“还有一件事。”宋斐又道。
“何事?”杨婵没有抬眼,又翻开了下一页。
“陛下记不记得,臣入宫前陛下允诺过臣的话。陛下说:等以后孩子大了,臣若想离开,陛下不会拦臣。
杨婵抬眼,“你要走?”
宋斐低下头,不敢再看杨婵,他怕多看一眼就舍不得了,“是,如今隆锦长大了,这座皇宫,臣待够了。”
“呆够了?宋斐你是不是这几天闷糊涂了?”
“臣,很清醒。”
书从手中滑落,杨婵沉默了。
宋斐又道:“陛下一言九鼎。”
杨婵没有回应他,太阳渐渐西沉,殿内的光线变得昏暗,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只猫碰倒了小几上的香炉。
屋内的沉寂被打破。
杨婵纤弱的身形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让朕想想。”她道。
看着杨婵离开时孤单的背影,宋斐心如刀绞。
生离总好过死别,过几个月杨婵就会把他忘了,她会拥有新的生活。
*
空中挂着的月亮像白玉盘一般又大又圆,杨婵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儿。
她以为宋斐会一直陪着她,可是他还是同齐云飞一样要走。
“宋斐要离宫,朕该让他走吗?”
绿瘦想安慰杨婵,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了一声:“陛下!”
“你说宋斐以前的好,都是骗朕的吗?”不等绿瘦回答,杨婵自顾自道:“也是,是朕糊涂了。这事问你,你怎么知道。回去吧!”
连着几日杨婵除了去看隆锦就是在书房批折子。
朱笔落下,书房中堆积的折子渐渐消下去。
这几日杨婵失眠,绿瘦一直守着。
困意上涌她不禁打了个盹,再睁眼竟然看见杨婵面颊上沾了泪珠。
“陛下,翰林院学士求见。”
杨婵擦干了泪珠,“进来吧!”
“陛下,诏书起草好了。”
杨婵抬头,递诏书的竟是齐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