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接受教育的人被带走,宁柚都没从那股熟悉中回过神。
“柚柚,你没事吧?”宁芸眼带关切。
那女子的身影远去,宁柚脑袋闷闷的难受,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总觉得,刚看见的那个人她认识,还很重要。要不然怎么会一见到就头疼的厉害,像是快长出什么东西一样。
宁柚一向佛系,从不内耗做为难自己的事,头疼的厉害,不敢再深想。
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
“我没事。”
宁芸担心地看着她,“你脸都发白了。”
她不着痕迹地扫视新来的那几个受教育的人,重点落在那位女同志身上。
那人脸上都是脏污,看不清面容,从那双眼睛判断,似乎年纪不算大,不到二十岁,柚柚要是真认识,可能在海城见过?但是她忘了?
宁芸低下头,思索。
她沉默文静,对妹妹在意的事却无比上心,寻思着以后注意点儿那女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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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来了新人的同时,知青点的穆亦寒收到家里发来的电报,才知道……胡家兄弟废了。
胡家一连失去两个儿子,全家崩溃发疯,恨穆亦寒入骨。
两天时间,往穆家跑了五趟去闹腾,穆胡两家成为大院笑话。
穆老爷子觉得穆亦寒这事办的愚蠢至极,没解决陈淮这个心头大患就算了,还和胡家结了仇。
是,胡家势弱,不足为惧,可是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啊!
这几个月,京城各家风起云涌,再加上和陈老爷子几十年交情的军方大佬平.反回来,当初踩着几家血肉的人哪里还能坐得住?!
陈淮是陈家年轻一代最不可小觑的,能力是一方面,他还接手了陈老爷子移交给他的恐怖人脉。
一旦他回来,弹指间,所有人参与过‘狩猎’的都得倒霉。
陈淮,必须出意外!
这,也是穆亦寒下乡当知青的主要原因。
盯着电报里没掩饰失望的话语,穆亦寒双眼赤红,眼里出现阴毒,怒火让他面容扭曲。
“陈淮!”穆亦寒咬牙,“真够狠的!”
文秋水见穆亦寒一个人站在后院,白净清秀的小脸满是羞涩的笑,款步走来,红着小脸蛋儿,“穆知青。”
穆亦寒瞬间敛去情绪,嘴角勾起,眼底却是没有笑意。
“什么事?”
小白花女主耳根红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绞着手,“前几天说好请穆知青吃鱼的,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我跟老乡换了条鱼,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你吃鱼吧?”
她抬眼望着长相斯文的穆亦寒,水汪汪的眼睛溢满倾慕。
穆亦寒刚收到家里的电报,还得想怎么平息胡家的怒火,根本没心情谈情说爱。
流于表面的、客气的笑泯于唇角。
“抱歉,我今天不想吃鱼。”
穆亦寒没想到文秋水打扰他,是为了说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嘴馋的人吗,真是搞笑。
冷声拒绝后,穆亦寒离开了后院。
文秋水望着男人冷漠的背影,怔怔地站在原地。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那个卖国贼的女儿不是说……她和穆亦寒是因为鱼结缘的吗,怎么到她这里就不顺了?
文秋水脸黑的快能滴出墨,一颗心难受的厉害,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肉里。
老天爷给她重生的机会,一定是为了让她改变前世孤苦一生的命运,她一定要抓住穆亦寒。
这么一想,文秋水眼睛里满是偏执,出了知青点,找大队长开介绍信。
理由用的是,寄信。
宁大队长没理由拒绝,干脆给开了。
宁柚和宁芸经过大队部时,正巧看见她出来。文秋水像是在想什么,有些魂不守舍,头也没抬一下,快步离开。
“咦?”宁柚一脸狐疑。
女主这是要干什么?
她努力回想原书的记忆,按照书中的剧情,此时此刻女主和男主应该彼此有好感,甜甜腻腻的恋爱啊。
眼下怎么回事?女主看着忧心忡忡的样子。
剧情崩了??
宁芸看了眼妹妹,以为宁柚好奇知青点的事,犹豫一瞬,说道:“这段时间知青点热闹的厉害,知青们分成了三派。
一派以文知青为首,另一派以楚知青为首,再是苏可一人一派,做饭都不一起了。没了田知青,那位文知青处境不是很好。”
宁可就是下乡第一天要抢文秋水的床铺,癫的要创死所有人的女知青。
这人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知青点无人敢招惹。
便是大队的二流子都离她远远的。
宁柚诧异地瞪大眼睛,“姐,你怎么知道?”
“大队人的婶子都在传呢,我听了一耳朵。”怕妹妹觉得自己八卦,宁芸耳朵染上点点梅红。
“姐,以后你要是再听说,给我也说说呗,我想听。”
妹妹漂亮的黑眸注视着,宁芸哪拒绝的了,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
-
是夜。
宁柚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实保暖的被子,睡的正香时,呼吸忽然重了一下,须臾后,额头浸出汗来,漂亮的小脸布满无措和难过。
“小叔……”睡梦中的宁柚轻喃。
炕上的人陷入梦魇中——
一座低调朴素的四合院里,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瘦削挂不住一点肉,眉眼却格外俊秀好看。
他困难地睁着眼睛,看着床边的侄女,轻声喊道:“柚柚……”
声音满是不舍。
床边的小姑娘十一二岁,长而软的头发披在肩上,小脸苍白,嘴唇也没什么颜色,紧紧地抱着一个娃娃,好像抓着自己的全世界。
“小叔,你也要走了吗?”小姑娘声音充满惊惶,眨了下眼,眼泪就落下来,“小叔,你能不能别走,我不想一个人,一个人我害怕……”
她真的好害怕啊。
爸爸妈妈在她三岁那年飞机失事,她只剩下小叔了!
宁行简喘了口粗气,他很难受,又实在放心不下他们宁家唯一的孩子,硬撑着那口气。
“柚柚别怕,呼——”宁行简的喘气如碎裂的风箱,艰难沉重。
“小叔什么都准备好了,会有人照顾你的……”
小姑娘眼泪掉的更凶了,哭着说:“我不要别人,我只要小叔,小叔你别死,我求你了,我只剩下你了。”
宁行简摸了摸女孩的头,温柔地笑道:“咳……人都有一死,别伤心,就算小叔不在了,我们柚柚也要好好生活啊。”
说完一句话,他呼吸更加急促,双目涣散地望着屋顶,眼睛里的光越来越淡,过往时光在脑海一闪而过。
他这辈子,把青春热忱全部献给了科研事业,累出一身病,也错过了许多。
年轻时候听从组织安排,一进科研院就是几年,连最爱的人饱受痛苦折磨都不知道,等他辗转得知未婚妻的消息,寻过去,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中年时候,兄长和嫂嫂遭遇空难,也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到现在,连看着唯一的侄女长大都做不到了。
这一生的遗憾,太多了!
宁行简手心紧握着一张照片,是未婚妻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说:“……把这张照片葬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