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
轰轰轰……
一时间,枪声大作,有匪徒向院内携了手榴弹,炸得院内震天轰响。
但院门仍然紧闭,院内没人还一枪一炮。
紧接着,又有人在院门上放上几枚手榴弹,想把门炸开,但爆炸过后,门虽炸烂,但并没洞开,里面被用土袋堵了个严严实实。
见院内没响动,外边有匪徒大着胆子爬上院墙,但刚露头,又是一声土火枪响,爬上去的人又栽了下去。
曹团总气急了,下令:
“四处去人爬进去,冲进去的人赏大洋五十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四周院墙都有人向上爬,但无论谁露头,就会被准准击中。
“他们土火枪打一枪,要装药,别怕,多上去些人。”曹团总又喊叫道。
果然,这下一溜就有好几泼人不要命地爬向院墙,但是又是一阵砰砰枪响,没一个人上得去。
这些枪声,有火炮,但也有步枪。
没人敢上去了。
虽说团总有重赏,但有钱也要有命花呀。
村苏主席虽料不到敌人什么时候来攻击,但他和游击队暗自作了准备。
他让悄悄把院门从内封牢,把步枪、猎枪交替布置在二楼四方,还把东攒西攒的八颗手榴弹、二百发步枪子弹全拿出来,分发给持步枪的游击队员。
他和游击队长张明聪料定敌人会从院门旁进入,先让两个队员各持两枚手榴弹候着,待枪声一响,就迅速扔出。
趁手榴弹爆炸,二人立马撤回屋内。
周浩林持着步枪,在二楼各房间四处奔走,只要发现向上冒的人头黑影,他就毫不犹豫开枪,几乎枪枪中敌。
敌人攻不进来,就点燃火把向院墙内扔,但院坝深,从院墙外扔进的火把没能扔到房屋上。
院内火把通明,火光中,能看见二楼各房间窗边均有人拿着枪对着外面。
敌人向各房间窗口乱枪齐射,有游击队员中枪了。
但生死关头,没人后退。
却说红花寺乡苏政府闻凉水井村游击队员报告,即与驻该乡红军联系,驻军营长火速派一个连战士火速驰援,乡苏游击队也派二十名年轻队员随行。
乡苏政府离凉水井村苏所在地,约有二十多里山路,而且崎岖不平,要翻山岭越沟壑,黑夜携武器弹药行军,很是困难。
“一排长!”带队的连长苏明松喊道。
“到!”一排长忙应道。
“你排只带武器弹药,点上火把,另带一挺机枪,随游击队跑步前进!”苏明松下令。
“是!”一排立即点亮火把,如风般向前。
翻过一道山岭,离凉水井村不远了,但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
村游击队枪少子弹缺,形势万分危急。
一排长急中生智,令战土们开枪齐射,并用机枪向空打了一弹匣。
砰砰砰……
哒哒哒……
枪声密集,传得很远。
“报告团总,红匪大部队要到了,还有机关枪。”有匪兵来报。
“弟兄们,给老子狠命打,狠命炸。炸平这房子,炸死里面泥腿子就撤!”曹团总大声喝喊。
于是枪声更急,爆炸不断,村政府内游击队根本抬不起头来向进攻的敌人射击。
轰隆,一声巨响,有匪徒用好几颗手榴弹成捆引爆,前院围墙被炸了个大洞。
硝烟还未散尽,就有十几个人从洞口向里拥。
突然,一楼堂屋门开,火光中,只见村苏主席周浩林,从门口冲出,掩在白水柱边,扬手向洞口边扔了两颗手榴弹。
轰轰声响,刚冲进来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
紧接着,又有几人冲出屋持火枪、步枪向洞口拼命射击。
“狗日的,真不要命!”曹团总一见,心中赫然,加之红军援军快到,他已心生退意。
火光闪照下,他通过围墙洞口看见白水柱边的周浩林,就拿过身边一匪兵的步枪。
周浩林又拿出手榴弹闪身而出,准备向洞口投弹,曹团总瞄着他的步枪响了。
他胸口如遭雷击,但仍然将手榴弹扔了出去。
爆炸轰响中,周浩林捂胸倒地。
“撤!”曹团总立马下令。
增援的一排战士,边打着枪,边在村游击队员的带领下,拼命地向村苏所在地冲去。
正在村苏政府二楼指挥游击队员向敌人拼命射击的队长张明聪,之前见村苏主席周浩林拿着几颗手榴弹往楼下冲去,他就知道,敌人要攻进院内了。
如果敌人冲进内院,向楼上乱打枪,乱扔手榴弹或四面放几把火,把村政府点燃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呼叫一声,就拿着步枪冲下楼,后面有七八个拿步枪、火枪的人也紧随其后。
眼见周浩林主席扔了两颗手榴弹炸死炸伤了一大片敌人后,又有人不要命地从洞口冲入,他举枪就打,砰地一响,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倒下了。
紧接着,后面七八支枪都朝着洞口射击,敌人没敢露头了。
这时,他们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枪声。
援兵到了。
张明聪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就着院内火光,抬眼看向之前在扔手榴弹的周浩林,发现他已倒在院坝白水柱边。
张明聪大吃一惊,拎着枪赶紧奔了过去。
后边的游击队员仍然端着枪,对准那院墙上的洞口,眼睛一眨也不眨。
等抢先行动的一排战士赶到,曹团总的民团匪兵已星云落散,早逃窜到大山黑林之中。
赶到的战士忙警戒,抱着机枪的战士还向敌人逃窜的方向哒哒哒一阵扫射。
“周主席、张队长,你们没事吧?红军大部队来了。”去向乡苏政府报信的那个背步枪的游击队员在院外喊叫着。
此时,浑身是血的张明聪来到了院外。
“张队长,你受伤了?”那队员见状惊问。
“我,我没大事,周主席中枪了,牺牲了。”张明聪很难过。
一排长走了过来,他向张明聪说:
“张队长,我们来晚了。”
“大军来得正好,再晚的话,我们就都全完了。”张明聪很是感激。
紧接着,后续援兵打着火把,迅速赶到。
大部援兵到了,带兵连长苏明松就着火把一看,凉水井村政府成了一片修罗场。
院墙外到处都是敌人丢弃的枪支、弹药,院门外,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四周院墙外,都倒着敌尸,不少是被火枪击中胸部和头部,都是酒杯、小碗口大小的伤口,也还有六七个重伤未死的人倒在地上呻吟着。
一进村政府内,前院也有好多具死尸,有的步枪木托也炸被炸断,鲜血满院汪汪而流。
火把照耀下,看见好几个游击队员正在白水柱旁围着一个仰躺在地的人,这是村苏主席周浩林,他左胸中弹,身下血迹斑斑,眼口紧闭,双拳紧捏,右手小指还勾着手榴弹引线圈。
他早已停止呼吸,英勇牺牲。
通过清查,除周浩林主席外,游击队牺牲三人,受伤六人。
可敌人就损失惨重了,仅现场死亡五十八人,还有重伤未死者八人,缴获步枪六十九支,手榴弹一百多枚,子弹近二千发。
但保护在村政府内的工作人员十一人,无一人伤亡。
知道红军援兵开到,敌人早逃走,附近的老百姓打着火把、扛着锄头等家伙什,陆续赶来。
众人正忙着呢,侯显富与另一个年轻游击队员把五花大绑着的邱成树押了过来。
原来,发现邱成树的鬼祟行为后,村苏主席周浩林、游击队长张明聪就商量,安排侯显富和另一个机灵年轻的队员时刻监视着他。
周浩林安排任务时,对侯显富说:
“侯显富,你做事稳妥,一定不能让他脱离视线。如敌人已开始对我们采取行动后,你们一定要抓住他,必须是活的,这样才能弄清敌情。记住,哪怕村政府这里天塌下来,你都不能冲动!”
侯显富郑重点头。
鸡叫前,他们发现邱成树悄悄出了门,然后在后山去点了堆火,在他返回后,二人就悄悄去控制住了他,并堵上他的嘴,把他弄进旁边的树林中猫着。
在敌人攻击村苏政府时,二人虽然恨不得去和敌人拼命,但想到周主席的命令,二人终于按捺住了冲动。
现在援兵来了,侯显富二人才把邱成树押了过来。
一看到村苏政府发生的战斗境况,邱成树屎尿齐流,瘫了下去。
众人还不知怎么回事,但听侯显富介绍就是这个败类向匪徒暗通情报,报复周浩林主席,人们愤怒了,巴不得要去撕碎他,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乡亲们,周主席命令这个败类必须活着交给政府,弄清敌情,再清算他,让他血债血偿。”张明聪忙出来解释,平息众人怒火。
张明聪与红军苏明松连长商量了一下,立刻决定由跟援军而来的乡游击队派六人连夜将邱成树押回乡苏政府。
天亮了。
村苏主席周浩林和牺牲游击队员的遗体早被群众放在村政府大院里的门板上,还采了不少柏桠围在遗体四周。
周浩林的父、母、妻子、儿女也被人接了下来,但是他们都强忍悲痛,不流眼泪。
他父亲周云山说:“有那么多土匪偿他的命,浩林死得值。”
见者无不落泪。
在村游击队的带动下,附近群众都出手帮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挖个大坑,将死亡的匪兵一块埋了。
邱成树被押到乡苏政府所在地,闻讯赶到的保卫局长段兆先及革命房、法庭工作人员立即展开审讯,邱成树见抵赖无望,干脆竹筒倒豆子,交代得一干二净。
法庭根据他的罪行,判了他死刑。
为了告慰牺牲的英灵,革命房决定在周浩林等烈士安葬时,将周成树押回凉水井村执行枪决。
三日后。
整个凉水井村笼罩在一派悲伤。
按照山里风俗,死者要停放三日由亲人陪同守灵,然后才择地安葬。
周浩林及三名游击队员的遗体早被移入三副高大的黑漆棺木中。
本来,山里人有人过三十备寿材(棺木)的习惯,但周浩林他们因是贫苦农家,根本没有备下寿材。
村里的高寿老人,不顾大家劝阻,非要献出后人为自己预备的棺材,用于安葬四位烈士。
当时周浩林父亲周云山说让自己儿子用自己那副寿材,可有老人对他说:
“云山,你儿子把命都为我们献出来了,你就让我们尽点心吧。”
于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很快把四副高大的黑漆棺木给运到了村政府。
众人将烈士遗体清理干净,换上干净衣服,移入了棺材里。
县苏政府周主席、区苏主席常登友、红三十三军政治部魏传统、保卫局长段兆先、革命房主席潘世顺及法庭一大帮子人到了凉水井村苏政府,在此之前,红花寺乡苏政府主席及工作人员早在凉水井村来了。
邱成树也由革命房的红军战士押回了凉水井村。
首先,由县苏维埃政府亲自主持,为四位烈士举行了追悼会。
追悼会上,县、区苏主席和红三十三军政治部魏传统分别致词,高度评价烈士之死重于泰山,保护了新生的红色政权和各村干部、群众的生命安全,并表示一定要消灭匪兵,将始作俑者邱知孝捉拿归案,清算血债。
追悼会结束,马上召开了对邱成树的公判大会。
在全村人愤怒的目光中,邱成树被押上了审判台。
法庭宣布了邱成树勾结大地主邱知孝,向民团匪徒提供情报,造成周浩林等烈士牺牲的罪行并宣判其死刑。
区革命房主席潘世顺高声宣布:
“将犯罪分子邱成树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邱成树早已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四名持枪战士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埋匪兵尸体处一个土坑边,让他跪下,一名战士举枪向他后脑砰地一枪,他就一头栽进土坑中。
然后,在全体政府工作人员安排下,四名烈士的遗体被全村群众护送着,庄严地安葬在早已选定的向阳山坡上。
直到这时,烈士们的家人才在坟头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