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留给他的遗物很少,简单来说,只有三样东西。
一只戒指,一个斑马玩偶,以及一封信。
戒指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一个情人节时路彬楠送给他的。
那时路彬楠没什么钱,也买不起太贵的东西,就用一个一毛钱的硬币自己做了。
杜泽的手指纤长,戴无名指有些小,但戴小指上却正好。
路彬楠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做戒指了,用刻刀一点一点的沿着硬币的外圈划,一刀一刀,都是他浓浓的情意,直至手上都磨出了茧子,才掏出这么一个带着刀痕的戒指。
彼时的杜泽还是个有钱的小少爷,历来过时过节收到的礼物,价值和价钱都是画等号的,第一收到这种承载着满满心意的戒指,别提多感动了。
由着路彬楠套在了他的小拇指上,“这个便宜,等以后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更贵的。”
路彬楠倒是践行了自己的誓言,工作后赚钱了,也为二人买了情侣戒,换下了他小指上戴的这只廉价尾戒。
可这只尾戒在他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后来他买了条链子,套在脖子上当项链戴了,一直都没舍得摘下来。
现在,将它原物奉还。
高中毕业以后,杜泽离家出走,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还是独自面对生活。
没有了家人的资助,杜泽试着自己找工作,可他就不是干活的料,找了几份零工都被辞退了。
路彬楠照顾着他的生活,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做各种兼职赚钱。
杜泽跟着他出去,看到他在烈日下穿着厚重的毛绒玩偶服为过路的人发传单,没半小时就被汗湿透了。
杜泽看的心疼,主动接过他的玩偶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那天,他们发了一上午传单,赚了一百五十块钱。
这是杜泽自己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高兴的都不知道怎么花才好。
“为了庆祝小泽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我们出去庆祝一下吧。”
杜泽有些不舍得,“算了,这些钱攒起来当咱俩的学费吧。”毕竟二人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
“嗯,那我们选个不那么花钱的项目体验一下吧,生活总得有点仪式感吧。”
二人在商场里选了好久,最终决定抓娃娃。
花了十块钱买了十五个币,选了一个看起来很好抓的娃娃机。
路彬楠握着他的手,操纵着摇杆,“你喜欢哪个娃娃?”
杜泽周围全是路彬楠的气息,早已心猿意马,哪还顾得上娃娃,随便指了一个道:“就那个斑马吧。”
“好,我们就抓那个斑马。”
可惜,他们的运气差了点,十五个币都花出去了,也没有抓上来那个玩偶。
路彬楠一脸的惋惜,“哎,差了点运气,我们再去买几个币吧,怎么也得收获一个战利品。”
杜泽心疼钱,“不了,和你抓娃娃的过程快乐就好了,结果不重要。”
虽说结果不重要,可第二天路彬楠回来时,还是给他带回了一个斑马的玩偶。
“这是……”
路彬楠满眼含笑的看着他,这只斑马玩偶,是他跑了全市的玩偶店,才找到的最漂亮价钱又合适的玩偶。比娃娃机里的那个,漂亮多了。
“这是我们小泽第一次赚钱的礼物。”
杜泽一生中收到过很多礼物,这个斑马玩偶,是最廉价的,也是他最爱的。
“谢谢你,我很喜欢。”
……
路彬楠看着这两件承载着二人回忆的礼物,心痛到不能自已。
当初在一起的时光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痛苦。
他几乎没有勇气去打开那封留给他的信,可这却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话了。
路彬楠带着自残的勇气打开了那封信。
原以为他会指责自己的背叛,但当他颤抖着双手打开信后,里面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彬楠,我希望你往后余生都能幸福,去过新生活吧。
简单的几个字却如一柄利刃,刺痛他的灵魂,没有愤怒与职责,杜泽在死去的那一刻,就放过他了。
“小泽……你怎么能,祝我幸福?”路彬楠一直压抑的情绪再次崩溃,在殡仪馆的走廊里失声痛哭。
杜泽就坐在他的旁边,像个影子一样,虚虚的拥抱住他,就像没分手以前那样。
……
听杜泽说完他们之间的故事,齐牧跟着叹了口气,“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几个人,是你死了都放不下的。”
杜泽赞同的点点头,“嗯,我当时也以为死了就放下了,没想到死了执念还在他的身上。”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杜泽想了想,道:“我希望他能忘了我,去过新生活。”
“这显然不可能。”
杜泽苦笑一声,“我也发现了。”
“他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没那么重要,要不然他怎么会放弃我呢?我为了他可以放弃富二代的身份和家里决裂,他为什么不可以。”
“可等我死后跟在他的身边,才知道他的为难,他父母,永远是一道迈不过去的沟壑。”
“我看到他像行尸走肉一样回了老家,父母质问他时,他拿起水果刀就捅进了自己的胸口,以自残的方式,换回了婚姻自由。”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我的魂体,错误的以为,每次他濒临死亡时都能看见我。所以才会不停的自杀。”
“不过最后他答应了他爸妈,要好好活着给他们养老送终,前年他爸去世了,他妈妈一直处在悔恨中,上个月也去世了。”
“他把父母的遗产全部送给了他的未婚妻,当作这场事件的补偿费,现在的他了无牵挂了,所以才会来找我。”
杜泽看着齐牧,眼神里带着祈求,“可我不想他这样,齐牧,拜托你帮我好好劝劝他吧,别让他死,我也没想到我的死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如果我知道……”
“我宁愿痛苦的活着,也不愿他变成这样。”
齐牧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知道,有些事是劝不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杜泽,你和他,好好谈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