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
另一边,从王府到周府的必经之路上,暮如归正乘坐着马车拼命往家里赶。
“殿下,沈姑娘毕竟是殿下的心爱之人,想来娘娘不会为难她的。”看他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墨九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懂个屁!”闻言暮如归却只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这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直肠子根本就不懂深宅大院的规则。
身为他的女人,沈念越是招他的眼,母妃就越是要针对她。
一切,都只因他和段曦月的那场婚事罢了。
他有些后悔了。
也怪当初他被沈念气狠了没想过这一层,以至于一开始在王府闹出的动静太大,惹得母妃注意,如今竟搞成了这般。
身为府里最尊贵的女人,母妃管理内宅的手段他是见过的,以往其他几个公子的爱妾,几乎都受过她的整治。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是落在了他头上,母妃更不会留手。
一想到这些,男人的脸色不由更加难看。
看了眼坐在前面赶马的墨九,他突然上前解开了套马的缰绳。
“殿下您做什么?”墨九急了。
这……世子怎可闹市纵马!
男人没理他,纵身一跃跳上马背。
“吁~”控制好受惊的马儿,暮如归一夹马腹便窜了出去。
“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跟上来!”
一人一马一骑绝尘,飞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墨九看着被留下来的车厢发呆,若有所思。
方才碧玉来周府的时候,殿下正跟官员们议事议到紧要处。
结果一听沈氏出事,竟扔下众人就跑了。
他皱了皱眉。
殿下,好像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更喜爱沈氏一点。
*
“十一,十二,十三……”
王府,沈念从一开始到现在已经挨了十几棍了。
古代人均素质不高,为了方便人员管理,几乎所有刑法都充斥着暴力与血腥。
杖刑的残忍在古代刑法中排名第二绝非是浪得虚名,碗口大的棍子打在人身上,能轻易让人皮开肉绽,骨肉分离,甚至脊柱被打断,直至死亡。
“十四,十五……”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面前的人慢慢化作无数重影。
“二十,二十一……”耳边的声音在逐渐飘远,身体变的很轻,感官缺失,似乎要感觉不到痛了……
“二十六,二十七……”
灵魂像是从肉体中飘离出来,她升的很高,意识混混沌沌中,像是站在了上帝视角,将整个院子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自己这是死了吗?
她昏昏沉沉的看向被围在众人中间正在遭受施暴的人。
女人脸色惨白,气若游丝,显然已经是出气比进气多了。
感受着周遭的一切,不知怎么的,此刻的她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是她错了。
原来,濒死并不能让自己回家啊。
不过没关系,像这样没有人权,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死了也挺好的。
像她这样从小生长在阳光下的人,终究是适应不了这个时代的。
可又怎么会甘心呢?
明明她此生从未做过一件恶事,明明她一直遵纪守法,热爱公益。
明明现代这么多人,为什么是她?
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她都热爱生活,努力工作,从不曾存有恶意害人一分。
为什么结果,却偏偏是她被扔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来?
都说人可以死的重与泰山。
可她却要死的如此的轻如鸿毛。
甚至,死的如此窝囊和荒谬。
就像是别人随手碾死的一只蝼蚁。
意识在慢慢模糊,眼前的光亮彻底消失之际,众人只见那个一直被压制在地上的女人,突然拼尽全力的瞪大了双眼。
努力望向的那片天空,属于早晨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
她仰着头,微眯着眼,好似是想从这片秋日带着凉意的阳光中,汲取到一点点力量,好让自己好受一点。
沈念无意识的朝它伸出手去。
仿佛太阳之所在,就是家乡。
“二十八,二十九……”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并不是很久。
“念念!”
终于,耳边似乎传来一道略带慌乱的呼喊。
“念念!”
那个人像是在叫她,可她已经听不清了。
念念是谁?是她吗?
不,她明明叫宋嫣。
是的,她是宋嫣。
是二十一世纪,获得过无数奖项,众人景仰的雕刻大师,是华国最年轻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不是大邺朝旁人随手碾去的蝼蚁。
“殿下,这是娘娘的命令!您不能过去!”
“滚开!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拦我?”
因为暮如归的突然到来,院子里顿时兵荒马乱。
男人如同煞神,脸色铁青,不顾阻拦的大步上前,连拉带踹的挤开几个围在沈念身边的人。
直到亲眼看见人群中露出的人影,几乎被打成了血人。
三十杖。
整整三十杖。
壮年男子尚且受不了的杖刑,他们却打了她整整三十杖。
他的心脏似乎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院子里的一切都在被温暖的阳光照耀。
可她却被众人困在中间,他们的人影一片片的捆绑在一起,那盘根错节密不透风的黑暗阴翳如同沼泽,使得她身上落不下任何一丝的光亮。
暮如归神色骇厉,双目猩红,浑身颤抖,突然猛的转过头死死盯着稳坐在高台上的东襄王妃。
“此事我会追查到底。”没有敬语,甚至没有称呼,暮如归看着对方,在对方恐惧的眼神中,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查出来是谁做的,我会让他偿命。”
说罢,他看也不看自家母妃,像是捧着一只易碎的琉璃瓶,小心翼翼的将地上之人抱起,“叫大夫!”
随着他的离去,院子里自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一旁的东襄王妃神色怔怔,脸色苍白。
直到看着儿子如同煞神一般抱着人离去,不知怎么的,作为母妃的东襄王妃竟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她在座位上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竟被自家儿子吓成了这般模样。
实在是对方刚才那双目赤红,六亲不认的模样,着实是把她吓坏了。
“逆子!”她捧着心口大骂了一声,脸上原本淡定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
就为了一个通房!就为了一个贱婢!
当着众多奴仆的面向着亲生母亲放狠话,意有所指的要她的手下人偿命,真真是半点情面都没给她留!
她是他的亲母啊!生他养他二十几年的亲母啊!
他怎么敢!
东襄王妃重重喘息,手指死死攥紧身侧的椅子扶手,气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
栖迟苑。
一盆盆血水从门内间隔不断的搬出,里面的大夫轮番上前诊治,又无奈摇着头从帐中出来。
一般来说,杖刑二十杖便可致人死亡,这三十杖,受刑的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能不能活下来,可以说是全看天意了。
“王府花大价钱养着你们,关键时候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本世子要你们有何用!”
男人怒火攻心,狠狠踹倒离他最近的一个大夫。
头痛的快要炸掉,他看向帐中女人逐渐青灰的脸。
怎么会呢!
他不过就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怎么人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明明他早上才刚答应过她,要让她永远跟随在自己身边。
可此刻,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在他面前失去声息。
“殿下,卑职倒是知道一个可以急救的方子。”
实在承受不住铺天盖地的压力,其中一个大夫突然大着胆子道。
暮如归猛的低头看向他。
“什么方子,还不快说!”
“回禀殿下,这方子是之前属下游历时听别人说起的,那人是个赤脚大夫,卑职担心他骗人,还从未在旁人身上试过。”虽然被暮如归噬血的眼神盯着,大夫几乎浑身颤抖,却还是只能在后面硬着头皮小声再加了一句,“所以,效果并不能保证。”
已经到了这时候了,谁还管得了方子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暮如归闭眸狠吸了一口气。
“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