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沈家夫妇离开王府的时候,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几乎都看见了二人脸上的笑意。
沈母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包袱,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注意到两人走时脸上带着兴奋和贪婪的笑容,一直守在门外的绿柳神色古怪的皱了皱眉,随即进入房中。
屋中似有被大量翻弄过的痕迹,特别是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面值钱的东西几乎都不翼而飞了。
联想到临走时二人欢天喜地的脸色,绿柳顿时了然。
“姑娘,您没事吧。”心中思索着将此事报告给殿下,她将目光投向榻上躺着的女子。
试探道,“可需要让殿下知道?”
“不必了,我没事。”闻言,沈念笑道。
绿柳见她目带恳求,“都是些琐碎家事,还请姑娘替我保密。”
这件事,绝不能一开始就被暮如归知道。
否则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好在绿柳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选择点头答应了。
自从昨日的事情发生以后,暮如归嫌碧玉年岁太小担不住事,有王妃在,府里的其他丫鬟他又不放心,便将她从自己身边拨给了沈念。
所以她现在是沈念的丫鬟。
一朝从主子的奴婢变成了奴婢的奴婢,她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
但她是聪明人,自不会像红绫那般,有害人之心,只是乐得看沈念事发以后,失宠的样子。
要知道就连王府正儿八经的正妻都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接济娘家,沈念不过是连名分都还没有的妾室,这般将王府当冤大头,纵容父母来王府打秋风,有她吃苦的时候。
绿柳想着,压下眼里的冷意。
*
之后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沈家夫妇便时常借着看望女儿的理由跑来王府。
隔三差五的,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而更加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沈念在经过了杖刑之后,就像是突然想通了,打通了任督二脉,性情一朝大变,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神仙一般的女子,彻底变成了这世间最不缺的贪权好财之人。
不仅仗着殿下的宠爱过着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甚至还不知足,时常缠着殿下给她买各种昂贵的珠宝头面,那市侩至极的模样,险些让众人以为这副皮囊里的芯子是换了个人!
对于这些,王府众人初时还没说什么,只是时间久了,看夫妇二人每次都抱着满满一大包袱的财物离开,再怎么不嘴碎的人,也免不得在私下里鄙视几句。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因为沈念的刻意叮嘱,绿柳虽然不说,一个月后,此事终于还是传到了暮如归耳朵里。
这日,沈念刚送走父母,暮如归来看她,路过回廊的时候不小心就听见了下人的谈话,回房后脸色不免难看。
他其实并不介意沈念适当的接济沈家,但这样背着他把他当冤大头把王府当冤大头的行为,无疑是有损到了王府和他的威严。
权贵之家,最看重的就是威严,这代表的是家族脸面,可沈念和沈家夫妇此举,却让王府和他都沦为了府中下人们的笑柄和谈资。
“殿下,您怎么来了?”经过一个月的休养,沈念身上的伤好了很多,见他到来,从榻上撑起身子高兴的迎接他。
此刻暮如归心里正压着火,没理她,只自顾自的大步到榻旁的八仙桌旁坐下。
“殿下,您怎么了?”意识到了什么,沈念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面色,“殿下,这是生气了吗?”
暮如归没说话,冷哼了一声。
看来这是真的生气了。
见状,沈念不由心下了然,脸上却依旧装做不知情的样子。
“殿下可是在生妾的气?”她露出柔弱可怜的表情,这一套,她在过去一个月内为了从他这里哄骗出更多财物已经用过许多次,因此此刻早已驾轻就熟,“可是妾做错了什么?”
暮如归看向她。
柔心弱骨的少女,楚楚可怜的看着他,身上衣衫华贵,头面上的红色宝石价值万金,更衬得她肌肤如雪,俏丽明媚如冬日里的红梅。
人分明还是之前的那一个,只是,为何前后性格反差会这般大?
暮如归心中狐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初时吸引他的,便是她遗世独立,不染世俗不畏权贵的气质,可此刻,不过一月的时间,她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他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感觉,而这次,听旁人说她居然像蚂蚁搬家似的,偷偷从他这里哄骗钱财,再无限度的接济娘家,更是彻底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身为权贵之人,旁人想要他的东西,只能是赐予。
即便是他们不要的东西,也不容许别人私自挪用,那是大不敬。
看着面前人已经全然陌生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暮如归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难道说,她之前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到底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因为上次母妃的惩戒让她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此刻她太过市侩的模样,都是他所不喜的。
清冷的月亮,总是要永远高悬在天边才会惹人向往。
或许人性就是如此的复杂,当沈念固执不肯依从他的时候,他总存了些驯服她的心思,希望她像旁的女子那般柔顺乖巧,可真当她变成那般模样的时候,他又顿时失了兴趣,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
“近来你从我这里得来的东西,都送回沈家了?”他强压着火气,语气带着诘问道,“我听院里的人说,你做这件事情不止一次了。
此话一出,暮如归注意到,眼前的女子面上清晰闪过一抹惊慌。
看来的确是了。
确认过此事的他心中不免对她更加失望。
这些日子,因为她受伤的事情,他不免对她多有纵容,不想竟喂大了她的胃口,至她成了这副模样。
原以为是朵冬日里孤独傲放的寒梅,没想到被铜臭侵蚀的她与这世间大部分女子并无什么两样。
一想到这些,男人心情不愉,但好歹二人之间还有一番救命之恩在,她也的确是自己第一次真心喜欢过的女子,因此倒也没有选择处置她,只严肃叮嘱让她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情。
闻言沈念只点头称是,又依依不舍的拉住他的衣袖,眼神期期艾艾的问他要不要留下来陪她吃饭。
这厢暮如归原本是来看望她的,见她此举,突然没了兴致,最后竟推说有事转身走了。
这也是两人自杖刑事件发生以后,第一次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