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赵氏的孩子实际上却是陆家子嗣,不动声色的实现改朝换代,还让人抓不到把柄,让人找不到戳他们脊梁骨的机会。
“陛下,当年你说你长大了要娶我做太子妃的话,我一直都记着的。”
陆嫣顿了顿,语气淡淡的继续说下去,“可是后来,你成了傀儡,而我嫁给了傀儡,一切都变了。”
当初的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要入宫。
可陆家总是要有女儿入宫的。
不是她,也只会是旁人。
而赵懿落在旁人手中,只会死的更快。
没有实权的皇帝,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些年,她刻意将药物分量控制在极少的范围,才让他硬生生的多活了数年。
“你可以怪我,可我也没有办法。”
她苦涩的笑了笑,将手中的药碗轻放到桌上。
缓缓福身,轻声道,“陛下,臣妾告退了。”
她说完便要毫不留恋的转身,哪知就在这时候,赵懿却猛的扣紧了她的手腕。
陆嫣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他,男人的手指攥得很紧,修长的指骨寸寸发白,望向她的眸光仿佛欲言又止。
良久,他方闭了闭眸,似是在强行遏抑情绪,可最后还是睁眸时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桓在心底,说出来却只会自堕脸面的问题。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实在不明白。
两人相识数年,纠缠半生,年少夫妻,这么多个肌肤相贴的日日夜夜,他一直以来的真心相付,她便真的从未动过心吗?
否则,焉能这般毫不留情的下手害他?
闻言,陆嫣一愣,随即便有些释然的笑了起来。
“我若当真无情,便不会进宫来了。”
明知道赵懿只是具傀儡,她跟他此生都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嫁进来蹉跎了半生,将这一辈子最好的年华都留在这深宫当中,陪着他度过了这最后的一段时光……
她下毒害他,却也在他此生最最艰难的时刻一直陪着他,鼓励他,成为他的支柱,拖延他毒发的时间。
那句有情还似无情,不过如此。
“陛下,臣妾告退。”
陆贵妃朝他嫣然一笑,意识到男人的手慢慢松开,终于背过身子步伐从容的朝宫外走。
走到门口,她步子顿了顿,停顿良久,方才又继续往前走。
当繁复的宫裙划过门槛之际,身后的红色宫门也终于缓缓合上。
赵懿神情有些出神的望着那碗彻底凉掉的汤药,许久,未曾回神。
这一刻,他仿佛隐约又想起许多年前,那昔日年仅几岁的她作为公主伴读进宫时,二人玩耍时曾说过的话。
“孤长大了要你做孤的太子妃。”
“太子妃是什么啊?”
“就是太子的妻子。”
“那妻子是什么呢?”
“妻子啊,太傅说,妻子就是跟丈夫相伴一生之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互相扶持陪在丈夫身边共度一生之人。”
“这样说来,如果我答应做你的妻子,那意思就是你以后即便是个乞丐我也要跟着你吗?”
“那我才不要!”
“哼,那可由不得你,等孤长大了,就去求父皇,把你赐给孤做太子妃。”
……
赵懿仰头闭了闭眸,喉间又传来几近噬骨的痒意,他低头捂唇沉重的咳嗽了几声。
又是几缕鲜红的血丝落在明黄色的丝绢上。
他苦笑了一声,目光望向不远处甘泉宫的方向。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恨还是如何了。
*
东襄王府。
距离暮如归让人传话后已有一月时间,其父东襄王暮朝终于从江南边境赶回。
“啧!为父不过是出门一趟的时间,没想到你连爵位都给弄丢了,还给自己脸上刺了个青。”
只见一位身穿战甲,身材魁梧高大,面容肖似暮如归的中年男人从门外大步走进来。
龙行虎步,眼神锐利,瞧着便让人望而生畏。
“父王。”接过父亲脱下来的盔甲,暮如归低头,紧跟在对方后面。
“怎么不反驳了,平日里不是跟为父能言善辩的吗?”见自家儿子一副不争不辩吃瘪的样子,暮朝忍不住哈哈大笑。
要知道,他这个儿子从小便自诩聪慧,五岁便会作诗,十多岁便开始带兵打胜仗,让他以之为豪的同时,也难免心生妒忌。
想想自己当初,总是被人说成是只会带兵打仗的武夫,偏自己这个儿子文武全才,而且同样是带兵打仗,儿子比老子还有天赋,可不叫人嫉妒!
如今,可算是叫他吃了回瘪,还是栽在个女人手上,简直让人扬眉吐气!
“父王说的对,确实是儿子无能了。”暮如归蹙眉,语气淡淡的说道。
“啧,无趣。”
儿子不与自己争辩,东襄王自觉无趣,懒得再取笑他,疾步走进屋中坐下。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信上只言片语的没说清楚。
闻言,暮如归语气淡淡的陈述完来龙去脉。
而一旁的暮朝听着,初时还在嘲笑自己这个傻儿子被女人耍得团团转,待慢慢听到说起对方是如何用计谋逃跑之时,面容却终于凝重起来。
“这些计谋,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男人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桌面,语气带着玩味,“看样子,这位被称之为赵氏最后一位遗珠的公主,不简单啊。”
这些计谋,他虽然也想得出来,可他毕竟是经常带兵打仗之人,熟读兵法,能想出这些再正常不过。
可这位公主听说是一出生便生在了农家,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这厢她却能短时间内想出这诸多一环扣一环的计谋,足以可见其在兵法上面的天赋可见一斑。
想到这些,他倒是真的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了。
“你如今叫我回来,难道是那位长公主如今是死了?”他问。
闻言,暮如归沉默了瞬。
“还不知道。”
“前些日子,我们的人将对方一路逼至阜县,对方失足落崖,虽找到了尸体,但儿子始终还是觉得,对方没这么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