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之徒!\"
吕超的话语让须髯老者怒火中烧。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墨般深沉,白眉也不由自主地颤动。
可见他的愤怒已达顶点。
\"无知小子,竟敢如此轻视老夫,乳臭未干,懂什么道理!\"
这位须髯老者,正是程夫子本人。
他这辈子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当年,即便是最反对他理念的人,也只是据理力争,找寻矛盾,予以反驳。
而今吕超却直接说他不配为圣贤的继承者。
要知道,程夫子对吕超可是抱有极高的赞赏。
甚至曾有过将自己的学识传授给吕超的念头。
在他看来,吕超是最适合延续他思想的人选。
如今,他却被无情地打脸了。
吕超非但不会承袭他的理念,还毫不留情地批评他,话语间充满轻蔑。
\"哈哈,程兄,你看,连这少年都不认同你呢!\"
长髯老者心中快慰不已。
看着程夫子受到质疑,他乐在其中,仿佛自己已胜券在握。
\"时间会证明一切,此子的天资世间罕见,绝不逊色于你我,他的观点极具说服力。\"
\"程兄,连他都不认同你,你还说什么呢?\"
\"你的理论根本站不住脚啊!\"
王先生仿佛已赢得一半胜利,对老对手尽情嘲讽。
\"无知小子,只会胡言乱语,他有何资格评价老夫?\"
程夫子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就此认输...
\"我要见识见识,他如此蔑视于我,还能有何高见!\"
即便怒火中烧,他对吕超的赞赏并未因此削减半分。这便是圣贤的胸襟,至少那份君子之风,他未曾丢弃。他能因吕超的指责而激动,却不会心怀怨恨。若非心胸广阔,他又怎能被誉为亚圣?批判无自由,赞美便失去价值。
\"嘶!\"
许茂听见吕超之言,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
\"阁下此言,实乃惊人之语。在夫子程颐的时代,如此发言必遭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
\"当年文人尚能一致对外,显现他们的团结与志气,而如今,他们却成了仙境门前的卑躬屈膝之辈。\"
吕超言辞间透出不满。
\"原本我以为儒道式微是出于不可抗拒之力,未曾料到竟是缘于此,实在可笑。\"
许茂感叹一声。
\"诚如阁下所言,当年文人尚知争取,敢于争取,而今……\"
提及此事,满腹苦水难以言表。
他不愿深谈,话题一转,问道:
\"阁下如此质疑夫子程颐,是否对他之道有所异议?\"
闻言,程夫子也显露出倾听之意。
吕超坦然点头。
\"难道我应盲目遵从他吗?\"
程夫子听罢,脸色再次凝固。
接着,他又低声道了个混账。
然而吕超并无敬老尊贤的顾虑,转头望向许茂问道:
\"你认为他的理念正确吗?\"
许茂闻言,略作迟疑。
\"不尽然正确,但也确有其道理。\"
\"依据夫子程颐的礼法规矩,世人皆以此行事,即使偶有疏漏,大体上应仍可行得通。\"
吕超闻声冷笑。
\"但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人的独特性。\"
\"他的礼法将忠诚、孝顺、节义提升至天道的高度,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令子亡,子不得不亡!\"
\"君臣、夫妻、父子的秩序,我想问,凭什么确立这样的规则?\"
没错,凭什么。
这是吕超内心深处的质问。
凭什么君主一句话,臣子就得赴死?
凭什么儿子就被视为父亲的私有财产,生死操之在父?
这魔法主宰的世界,难道连一丝人权都不剩了吗?
\"凭什么?\"
许茂被问得哑口无言,无法回应。
因为他的思维早已被固化。
认为君王有权生杀予夺,父亲就能主宰儿子的命运。
他从未想过凭什么。
他视这一切为天经地义。
一个“凭什么”,让他无言以对。
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吕超深知,这便是典型的古代观念,人们的思维已被古老的符咒牢牢束缚。
“我问你,假如帝王暴虐无道,时常对臣民掠夺强取,你认为这样的统治者,还值得忠诚相待吗?”
吕超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
“不应如此。”
许茂回应。
“我再问你,如果父亲对子女苛刻无情,自小便以严酷手段管束,视他们如牲口般养育,并任意主宰他们的命运,你认为这样的亲情,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吕超再次发问。
“没有价值。”
许茂又一次回答,接着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逐渐理解了吕超的意图。
“人之所以为尊贵之人,正是因为人具有人性与权利,每一种情况都应个别对待。”
“预设的规则只会束缚人性与权利,久而久之,程夫子提倡的遵循天理、摒弃私欲,从根本上讲,是在扼杀人的本性!”
吕超的话语严肃而坚定。
这种古老而专横的思想,在他的前世,曾让无数人受苦。
未曾料到,这个世界竟仍有其踪迹。
即便不尽相同,但相比之下,前世的情况还算较好。
此世的观念更为极端。
当然,结果也更为糟糕。
直接将儒家学派推向了衰败的边缘。
这就是反人类的观念。
何以臣子必须唯君命是从?
如果君主不值得效忠,难道就该无路可退吗?
何以父亲能任意决定子女的生死?
每个生命都应受到尊重,孩子并非父亲的私产,妻子亦然,任何人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处置他们。
因为他们是人,作为人,理应受到尊重。
吕超的一席话,让程夫子面色铁青。
但他并未反驳。
连身旁老对手的冷嘲热讽,他也充耳不闻。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吕超的质询。
何以如此?
何以至此!
难道我真的错了?
难道礼法不能替代天理,不能成为行为准则吗?
一时之间,他竟然感到一阵迷茫。
“大人的言论,真是震耳发聩,令在下敬佩。”
许茂闻言,深思许久。
深受触动。
于是,他又问道:“那么王夫子,大人对此有何见解呢?”
长须老人不再言语,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他认为,既然吕超对程夫子的观念如此不屑一顾...
那么他应该会非常赞同自己的观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