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学位于城西三里外的风景秀丽处,是一座占地百顷的着名学府,历史可追溯至五代后唐时期。如今此处乃是陕西路最大的书院,拥有近两千学子,上百名优秀教谕,各种大大小小的建筑上百座。
京兆府学同时也是和东京太学平级的高等学府,每年都有数以千计来自各州州学的学子进入府学读书,也会有上千学子学成离开府学,开始新的人生。
这两日京兆府学内部被一纸招募告示扰动,陕西安抚司公开招考十名幕僚参军从事,待遇优厚,欢迎有志报国的学子踊跃报考,这则消息其实在告示贴出仅一个时辰后便传遍了整个京兆府学。两日来,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第三日上午,府学慎行楼内,上千名士子将慎行楼的大堂内外挤得水泄不通,西军主帅郭逵亲自给士子们开堂讲课,同时也是给士子解答招募幕僚参军从事的种种疑惑。
郭逵年近五十,久经沙场的他脸色红润,声音洪亮,堪当是一名老当益壮之将。
“......自从我朝与辽国建立檀渊之盟后,两国却并未迎来和平之日,辽国在燕云一地驻扎重兵十万,大同府亦屯兵五万,虎视中原之心不可小觑!不过对我大宋西北而言,真正的威胁是西贼而不是辽国,天下皆知,辽国向来和西贼互为犄角!
当我朝对西贼战事不利时,辽国便会在东面围魏救赵,挑起事端,使我宋军首尾难顾,不得不班师作罢,辽国极力支持西贼,就是希望西贼在西面牵制,同时使我宋军难以在西北方向获得养马之地,无法建立强大的骑兵和辽军对抗,这也是辽国的一贯国策......”
郭逵洪亮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下面八百余名士子听得全神贯注,张辰坐在第一排,他是陪同郭逵给京兆府学士子开讲座,同时也要为招募幕僚参军从事做准备。
郭逵的慷慨演讲自然赢得一片热烈的鼓掌,按照张辰的设计,下面进入问答环节,由郭逵回答士子们关心的各种问题,绝大部分问题都集中在这次招募上。
一名士子起身高声问道:“学生敢请教郭太尉,幕僚参军从事具体做什么?”
郭逵微微笑道:“我安抚司招募的参军从事自然是为西军参谋战事。何谓参谋?便是参与论断,谋定策略,替主帅收集和分析情报,打击西贼细作。
我安抚司的各种作战决策皆不是拍脑袋凭空想出来,而是需要大量的情报支持,说得直白一点,新招募的参军从事,将来都会是西军情报司的一员。”
大堂内一片哗然,原来是建立情报司,有人又问道:“这个幕僚从事究竟是什么官职?”
“这只是一个差遣,暂时没有官职,一旦战事结束,很可能就会解散,我对每个幕僚都这样说。但事实上,西军建立三十年来,不计其数的文吏幕僚都做了官,有的当了县令,有的甚至做到知州,一切只凭才能,当然还有一点点运气。
你们刚进来,经验和资历都不足,自然只能从从事做起。两三年后,你们中若有人表现出色,就会升为参军,这便属于高级文吏了,再过几年,或许就能升为主事参军!
升到这一级一般都会得到散官头衔,也就意味着正式入仕了,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走到这一步,但大量幕僚都是这样一步步走出去。”
郭逵的这番话令大堂下的士子们兴奋起来,大家窃窃私语,郭逵又适时高声道:“我虽然不是进士出身,但如今也是以文官掌正印,我十分清楚目前的官市行情。
今年年初考中的进士,到目前为止,还有近一半人在等待授官,而太学生授官更是待日持久,许多人只能去州学任教,还有大量门荫官在排队,僧多粥少,竞争非常激烈。
而军队中的文职官却是一条入仕的捷径,现在朝廷很看重有实际战争经验的文官,参加过战争的文官,高升的机会甚至大于进士。战争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在履历上就会写下非常亮彩的一笔,将来枢密院和吏部审官院都会优先考虑。”
“待遇怎么样?”有人高声问道。
郭逵微微笑道:“战争期间,军队的俸禄是很丰厚的,包括文职军官,你们三个月以后基本上就能拿到从九品官的收入,基本月俸是每月十贯。
其他各种料金、补贴、粮食,每月大概也有十贯左右,加起来就是二十贯,而且我和你们教谕已经谈好,保留各位的学籍,战争结束后也可以回来继续读书。”
下面的嗡嗡议论声越来越大,看得出很多人都动心了,眼睛里充满了憧憬。
优厚的待遇,光明的前途,充满挑战的工作,让这些年轻人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但很多人都忽视了重要的一点,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拿到这么好的机会,只录取十人,比发解试还要难考得多。
“各位安静一下!”
郭逵起身对众人道:“如果有志报国,讲座结束后就可以报名了,报名地点就在府学内,三日后开考,不用做任何准备,只是考你们的能力。”
......
郭逵的演讲彻底激发了京兆府学士子的从军热情,在演讲结束后,在慎行楼前便排起了长达百丈的队伍,一千五百多名士子报名参加考试,队伍中甚至还出现了年轻助教的身影,他们也不甘在学府中耗费青春岁月,都希望能博一把,将来能够入仕为官。
数十名士兵维持着秩序,张辰带着三名官员接受士子们报名,报名很简单也很快,实际上就是先领取一张报名表,填完后交上来得到一张浮票,也就是准考证。
张辰一行人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才疲惫地返回军营了。
刚回到大帐,李俊跑上前道:“启禀张参军,有名马铺寨来的将军找你,说是你的老友。”
张辰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种朴来了,他快步走进大帐,只见大帐坐着两人,一个是种朴,另一个却是很久未见到的章楶。
“老章也来了!”
张辰大笑走上前,章楶跳起身,和张辰紧紧拥抱一下,立刻便忍不住埋怨他道:“我刚刚才知道两月前你居然险些被西贼干掉,而我当时就在几十里外,你为啥不派人来荔原寨通报我一声啊?”
“当时形势危急,实在分不出人手,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耿耿于怀了。”
“我能不耿耿于怀吗?你可是我兄弟!何况托你的福,种朴这小子已经凭功升为指挥使了,这种难得的立功机会我居然没有捞到?”
种朴咧嘴大笑:“三郎,这种人很烦吧!”
张辰也不理章楶,笑道:“你们俩吃饭没有?”
“没有呢!要不我们去外面喝一杯?”种朴兴致勃勃提议。
张辰摇摇头:“除非你今夜不回来,满身酒气回来,肯定要挨鞭子了。”
张辰走到大帐前,对李俊道:“去火头帐准备三份饭食,要最好的上等菜,记在我的帐上。”
李俊飞奔去了,种朴奇怪地问道:“如今在军队吃饭还要花钱吗?我在西军这么久,还是第一回听说!”
“就看你想吃什么了,一般将士是不用花钱,但也没有选择,文官例外,文官可以选择最好的上等菜,但要补差价,但也不贵,一份最好的饭菜最多补五十文钱,还有代酒。”
“代酒又是什么?”种朴更加奇怪了。
张辰微微一笑:“代酒就是饮品,今天应该是冰镇酸梅汤。”
章楶咂咂嘴骂道:“这边的天气比南方还狠,白日可以把人烤熟,可晚上又得盖上毯子,每天中午就盼望能喝点冰水酸梅汤之类。”
“没有深井水吗?”
章楶摇摇头道:“荔原寨条件比马铺寨差远了,什么都没有,种朴是在享福,我是在受难。”
这时,种朴在一旁道:“三郎,别听他瞎扯了,说说正事吧!把我们二人叫来京兆府到底做什么?”
章楶也不再吭声,满脸严肃地望着张辰。
张辰沉吟一下说:“老章的事儿放后面说,我先说说阿朴。郭太尉要成立西军情报司,需要一批幕僚参军以及从事,从事我们打算从京兆府学里招募,今日就是去了京兆府学,而幕僚参军则打算从年轻将领中挑选几人,当然也不强迫,看自己意愿。”
“让我做文官?”种朴问道。
“暂时还不能!”
张辰略带着鼓励的语气对他道:“你是荫官,身份目前暂时还是武官,没办法轻易流转。
不过只要你能通过后续的锁厅试,便可以有资格直接出任安抚司主事参军,我会在郭太尉面前为你保举,那可就是文官路线了!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也是机会。毕竟在我大宋,文官的前程可要比武官前程光明得多啊!”
种朴想也不想,径直起身道:“老子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