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匪众簇拥着寨主赵忠和副寨主罗恒缓缓而来,虽然是山匪,但他们装备并不差,基本上和厢军装备一样,铁盔皮甲,兵器以长矛为主,每个匪兵甚至还佩备了一把战刀。
这是赵忠用山匪们多年抢劫得来的五万贯钱从韩缜手中秘密换来的一千套装备,另外还有五千石粮食,一般的山匪可没有这种魄力,但赵忠毕竟曾经坐过锡义山匪军的交椅,他深知发展壮大才是抵御官军的唯一出路。
正是靠这些粮食和装备使赵忠迅速兼并了太行上的七八支山匪,使他成为南太行最大的一支山匪头领,并且已牢牢控制着滏阳道。
这时,一名匪兵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寨主,山上官兵有弩箭,马队头被他们射杀了!”
官兵有弩箭很正常,但这位马队头可是出了名的怕死,可这么怕死的人居然被射死,这倒奇怪了,赵忠眉头一皱问道:“是多远距离被射杀?”
“大约两百余步!”
赵忠抬头看了看山顶,这么黑的夜色居然能在两百步外射杀对方,山上有高人啊!
旁边罗恒低声道:“大哥,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张辰,据说他的弓箭很厉害,号称西军第一箭。”
“应该不是他,这是弩箭,两百步外应该是用神臂弩。”
赵忠随即下令道:“第一队和第二队从南北两路攻山,杀死一名官军,赏钱十贯!”
两百名匪兵分为两队,分别向南面和北面北奔去,赵忠又召来一名心腹手下道:“你带二十名弟兄去东面和西面看看有没有上山的小道,要注意隐蔽。”
“属下遵令!”手下带着二十名士兵向夜色中匆匆奔去。
这时,天空的薄云渐渐散去,一轮半月浮现在深蓝的夜空中,寒冷的清辉将大地映照得格外明晰,北面的上山小道坡度比较平缓,地上的积雪被三百乡兵踩烂后又凝固起来,使坡道格外光滑,稍不留神就会滑倒,也给匪兵的进攻带来极大的麻烦。
尤其匪兵没有配备盾牌,致使很多匪兵只能贴着坡道内侧攻山,进攻十分困难,山顶上射来的弩矢虽然并不密集,但杀伤力极大,平均两三箭射下就会有一名匪兵被射中,匪兵只攻到山道转弯处,也就是半山腰之时,赵忠便下令收兵。
这时,攻山的两百匪兵已经被射中四十余人,个个胆战心惊,听到收兵钟响,其余匪兵如兔子般地奔了下去。
“寨主,怎么样?”罗恒低声问道。
赵忠大概已经了解山顶的防御了,对方弩兵不超过一百人,南北两边五十人左右,他们小规模进攻根本攻不上去,必须全面压上,以伤亡百余人的代价才可能冲上山顶。
他随即对罗恒道:“你我各率五百人全力攻山,不惜一切代价杀上去!”
罗恒点点头道:“大哥攻北面,我负责南面!”
赵忠回头大喊:“给我擂鼓助威!”
二十面大鼓“咚!咚!咚!”地敲响了,一千匪兵在赵忠和罗恒的率领下,开始对山上发动全面进攻!
就在匪军收兵钟声敲响的同时,数十名士兵开始在山坡上泼水了,院子里架起三口大铁锅,下面烈火烧着木材,将铁锅烧得滚烫,不需要将水烧开,只要雪化成冰水立刻倒入皮袋中,由士兵拎着皮袋跑出去,泼洒在坡道上,天气十分寒冷,虽然不是滴水成冰,但凝固的速度也非常快,不多时坡道上便迅速凝结成了白花花的冰面。
另外张辰还命令士兵在山道最上方挖了一条沟,堆放一百多只泥袋,形成一道泥墙,正面高五尺,侧面高三尺,成为山顶上最后一道屏障。
在泥墙背后则堆放着数十根短圆木,每根圆木长两尺,粗细不一,最粗的比脸盆还粗,细的也和小木桶差不多,虽然没有巨石,但这些滚木也会成为防守利器,这只是第一批送来的圆木,院子里,二十名士兵正在全力锯木,十几棵大松树至少可以准备上百根圆木。
此时,张辰就站在山顶最西面,冷冷注视着远处大群匪军的动静,他见匪军分成两支队伍,向南北方向奔来,同时鼓声大作,他便知道大规模的进攻即将开始。
张辰立刻回头令道:“停止泼水,第一轮长枪兵准备作战!”
第一轮长枪兵出动一百人,南北两个山道各部署五十人,另外二十人则负责监视东西两面,防止匪军用偷袭的方式上山,还有八十人则作为第二轮后援留在大院,随时补充兵力。
张辰命令一下来,一队队士兵便火速从大院中奔了出去,纷纷各就各位,他们中一部分约三十人负责山道正面防御,另外二十人则和侧面的弩手在一起,弩手是向下放箭,长枪手则用圆木向下砸敌。
北面的匪兵率先发动了进攻,在号角声和鼓声的激励下,数百名匪兵如一股黑色洪流冲上山道,奋力向山顶奔来,他们人数太多,黑压压地挤满了山道。
章楶厉声大喊道:“射箭,滚木砸下!”
五十名弩手一起向下放箭,密集的箭矢嗖嗖射向山匪,山道上不断传来中箭者的惨叫哀嚎,但对于数百人攻山,五十支箭还是显得太少,当士兵们上弦之时,敌军前锋已经冲到了山道转弯处。
就在这时,十根黑黝黝的物体从天而降,砸进了人群之中,这比弩箭的效果要好得多,瞬间被砸翻了数十人,匪兵们吓得纷纷趴下,进攻的势头受到了严重顿挫。
“向下面砸!”章楶指着山道下方的密集人群喊道。
一支冷箭嗖地射来,从章楶耳边擦过,将章楶吓出一身冷汗,他顿时恼羞成怒,搬起最重的一根木桩子向人群密集处砸去,破口大骂:“老子弄死你们这帮乱匪!”
又是十根圆木从头顶上砸下来,山道上密集的人群躲无可躲,被砸得死伤惨重,惨叫声响成一片,两轮圆木砸下,伤亡便已超过百人,山匪们吓得胆寒,纷纷调头向山下奔去,山道上堆满了一地的尸体。
这时,南面也传来捷报,他们只用十根圆木便将山匪的进攻瓦解了,南北两面的进攻都以失败告终。
“三郎,滚木这玩意比弓弩强得多,这仗打得可真过瘾!”章楶兴冲冲地对张辰道。
“可惜不多,我刚才问过了,还有六十几根,能再用两轮!”
章楶心中也十分遗憾,无奈道:“可惜山顶上的树木太少,如果能再多十几棵大树,这些浑蛋就别想攻上来了。”
刘法走过来微微笑道:“我倒有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张辰和章楶异口同声问道。
刘法用脚踢了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泥袋,笑道:“如果这个泥袋是球形如何?”
张辰和章楶的眼睛一亮,这真是个好办法,做大泥球,天气这么寒冷,估计半个时辰就冻结实了。
张辰当机立断,命令院子里的后援士兵一起动手挖土做大泥球,冻结实以后用锤子都很难砸破。
章楶又嘿嘿一笑:“把那些尸体搞上来,也是不错的肉石。”
张辰轻轻瞪了他一眼:“亏你老兄也想得出来,你看见打仗几个用尸体来当武器的?真的不够了,这些泥袋不比尸体更好?”
“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去安排一下做泥球!”章楶连忙找个借口走开了。
这时,刘法对张辰说道:“刚才我仔细观察了进攻的匪兵,我发现他们虽然装备不错,但训练却很糟糕,乌压压地一拥而上,队伍也不争气,而且普遍士气不高,我觉得如果能把敌军人数压到五百人以下,索性我们杀下去全歼这支山匪!”
张辰沉吟一下道:“我们的任务是保护监察使团的安全,这是第一要务,如果援军能及时赶到,倒是可以配合援军灭掉这支山匪,其他方案暂时不要考虑。”
刘法默默点了点头,又叹口气道:“我第一箭有点失策,不该放箭太早,打草惊蛇了,结果匪军的将领现在都在射程之外,否则我可以干掉他们的主将了。”
张辰安慰他笑道:“杀到最后他们急眼了就会忘记躲避,那时你的机会就来了,其实我现在倒想知道你抱的那个小娃如何了?”
刘法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睡得很香甜,居然一直没有被吵醒,这个孩子我很喜欢,如果有可能,我想收养他为养子。”
“你想收养他?你不是刚刚成亲么?”张辰愣了一下。
刘法认真点了点头道:“我想过了,我父亲如今病重,一直想有个儿子给家里带来生气,但我刚刚成亲,要个儿子也急切不得,不如先了我父亲一桩心愿,想要亲生的,将来再生几个便是。而且这个孩子两岁左右,长得很结实,父母也不幸双亡,我觉得自己和他有缘分。”
张辰也笑了起来,“我也觉得他和你有缘分,别人抱他都会哭,唯独你抱他时他就很安静,他知道是你救了他。”
“那官人也觉得我可以收养他?”
大宋年间收养子养女非常普遍,既然刘法自己愿意,张辰当然不反对,他便点点头:“给他起个响亮的名字吧!”
刘法沉思片刻道:“我救他的这座山岭,当地人叫做正方岭。正方正方,守正方圆者,俊彦君子也。我就给他起名叫做刘正彦。”
听见这个名字,张辰不由得一愣,随后张大了嘴巴望着正逗弄养子的刘法,不知该说些什么......(注:刘正彦,南宋初年着名将领。其父名将刘法,宋徽宗政和年间曾任熙河路经略使,在金国入侵南宋之际,发动历史上着名的“苗刘兵变”,妄图挟持宋高宗号令群臣,后事败,被宋高宗寸磔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