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面上仍是温柔,善良的,她说道,“臣妾和皇后娘娘到咸福宫之时,就见到菱枝在咸福宫门口,一脸的愧疚与害怕。”
“颖贵人……颖常在和恪常在都是蒙古上豪爽惯了的格格,菱枝是宫里头的多年服侍的丫头,虽有心,却也劝不得。这便是她的难处了。”
“皇后娘娘已经罚过菱枝,但菱枝仍守在长春宫,在殿门口跪着,可见是真愧疚的。”嬿婉略带着笑意,说道,“不然,总不能是想等着讨罚吧。”
“还请皇上念在菱枝只是一小小宫女,无法影响主子的决策,就不要掌她的嘴了吧。”嬿婉抬眼看着皇上,建议道。
皇上沉思一瞬,随即开口说道,“你说的也是。”
菱枝抬手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帕子上淡粉色的一角晃了皇上的眼,他转过身,正视这位宫女,问道,“你帕子上绣的是什么花?”
菱枝有些不舍的松开手心里的帕子,摊开给皇上看,上头绣着的是一朵凌霄花,不算精致,但是有点神韵,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皇上脸上闪过一丝怀念,突然有了些耐心,问道,“你从前是哪儿的宫女?”
菱枝努力压住自己的抽噎,回道,“奴婢从前在翊坤宫,是跟在娴嫔娘娘身边伺候的。后来,翊坤宫宫人轮换,奴婢便被分配到了咸福宫。”
嬿婉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说来,也是菱枝时运不济。”
“你从前跟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主子。”皇上为了这株凌霄花,也想着成全菱枝一个念头,便问道,“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亦或者是出宫去?”
菱枝瞬间纠结起来,若是能去永寿宫,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若能回家,她当然是想回家的,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父亲母亲年纪也大了,菱枝想回去照顾。
可出了宫,哪里还有这种俸禄高的差事?不过是嫁人成亲罢了。
一时间,她也纠结了起来。
嬿婉瞧出来菱枝的为难,便说道,“皇上,臣妾看菱枝也不是个笨手笨脚的,不如就去永寿宫当差吧,等过两年你满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去。”
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了。菱枝连忙磕头,感谢嬿婉的赏识,她牢牢将这帕子攥在手心里,当个宝贝护着。
这帕子是方才在咸福宫门口,炩贵妃看她一直啼哭,随手从春婵姐姐那里拿出来的。
是炩贵妃娘娘帮了她,菱枝此生永远不忘这恩情。
嬿婉说完,便跟着皇上走了,菱枝磕了两个头也忙跟上去。赵一泰有些失望,他还以为炩贵妃会出言解围呢。
白日里头攀附皇后娘娘,真有什么便默不作声,不过是虚伪的假装罢了。
赵一泰一声不吭的认罚,巴掌噼啪落在他的脸上,实在是痛啊。
嬿婉没回头看这个人,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现在她应该在意的,是那位大人物。
*永琮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琅嬅就这样不眠不休的守在永琮旁边。
她的面色也是一天比一天憔悴。
就这样经历揪心的痛苦。半月后,七阿哥不治身亡。
皇后就眼睁睁看着她的七阿哥失去生命,由鲜活变得更加灰暗,她大哭一场。
一直哭到自己都无法直起身子,只能弓着腰,以此来暂缓她的心痛。
皇上坐在永琮旁边的床榻上,他面色沉痛,只能掩面默然流泪,他拉着皇后的手,皇后也拉着皇上的手。
夫妻二人相握的手里,本来还有一只热乎乎的小手,现在那只手凉了,剩下的两只手也是凉的。
“永琮,我的永琮……”皇后竭力从嗓子里头挤出来这几个字,然后她猛的咳嗽,再挪开掩着唇的手,上头都是鲜血。
皇上心里一惊,他刚失了嫡子,不能再失去中宫了,忙要开口,只见皇后两眼一翻,径直晕倒了。
还好皇上握着她,便将人拉住,抱在怀里。
这样紧密相贴的时候已经很久未有,帝后感情和睦之时,最多的也不过是两手相握。
亲昵的依靠,不是皇家会出现的事物。琅嬅许久未再有的接触,在她最心爱的儿子死亡的那一日重现。
可这又有何意义?
*七阿哥薨了。
启祥宫里头嘉嫔正候着消息,算算时间,七阿哥也就能撑到这时候了,那个孩子本就应该在冬巡之前死去的,可却撑了这么久,真是幸运啊。
他唯一的不幸,就是他是嫡子。只要好好活着,以后必定是大清的太子。
金玉妍怎么可能容忍有这样一个孩子呢。
所以她只是伸手推了一推,七阿哥受不住这等天大的福分,便自己先去了。
*永和宫
永琪的一个弟弟去了,听闻此消息,他十分伤心,消沉的坐在寝殿里头,看着从前曾和七阿哥一起读过的书,默默发呆。
永琪心里有兄弟手足,他实在难受。
*翊坤宫
娴嫔今儿让江与彬来请脉,可以看出她是精心打扮的了,又戴齐了她的首饰,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衣衫,唇也是红的。
这样鲜嫩的颜色,在如懿身上真是罕见。
如懿略带着笑脸,面上还含着不知名的羞怯,她说道,“江与彬,惢心近日如何?”
江与彬鞠了一躬,恭敬说道,“托娘娘的福,惢心近来一切安好。”
如懿娇俏的摆了摆手,将眼睛闭上,微微笑着,一副不敢当的模样,她笑吟吟的说道,“本宫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
江与彬赶紧奉承着。
他不能停嘴,一不说话就要深思娴嫔的话语,就会发笑。
略尽绵力?
什么绵力啊?
娴嫔知道惢心有孕以后,也什么都没赏赐啊。不会真以为同江与彬说上两句,这种“本宫一切安好,你去知会惢心,让她不要担心”,就真有什么比灵丹妙药还管用的效果吧?
无论江与彬说了什么奉承话,如懿都含笑受用了。
她不是这样不谦虚的人,如懿素来谦虚而又谨慎,只不过今儿高兴,所以听两句让她顺心的话,便不想反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