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阁在王府东侧,是整个王府最奢华极致的院落。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散发着阵阵异香。还有两只美丽的丹顶鹤,在院子里优雅的觅食,散步。
朱毅独自坐在院中的凉亭里自斟自饮,采茵将钟紫苑送到门口,便悄然离去。钟紫苑无法,只得孤身一人慢慢走了过去。
来到他面前时,他恰好一仰脖子饮下了杯中的残酒,一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没入他绣着金色云纹图案的领口。
此时阳光正好,耀眼的日光暖暖的斜射进凉亭中,晃花了他的眼睛,亦为她鬓边那朵刺眼的白芙蓉镀上了一层薄光......真是太亮太亮了,直刺得人眼睛生疼。他蓦得闭上眼眸,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涩痛。等到他再睁开时,黝黑的双眸又恢复了冷戾阴鸷,俊朗的眉宇间因这冷戾而形成深深的竖纹。
钟紫苑屈膝福了福,不卑不亢的道:“不知王爷还有何指教?”
朱毅有些不耐的道:“在本王面前不必装疯卖傻,以你的聪慧,自然心知肚明。”
钟紫苑摇了摇头,淡淡的道:“王爷谬赞了,妾身的确惶恐,不知王爷如此纠缠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朱毅被激的脸都青了。他喷着浓郁的酒气,一把紧抓住她的胳膊,充满妒意的道:“你本该是我的妻子,是我唯一想要明媒正娶的王妃。要不是那些小人从中作梗,我们本该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而不是现在这样,你戴着这见鬼的白芙蓉。我的新房内躺着一个徒有其表的假王妃!每每想起这些,我心中的痛恨就会压得我连气都喘不上来。”
朱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激动的情绪。他低下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幽深眸子,紧紧盯着面前毫不动容的钟紫苑。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扭曲的诡异笑容,极为霸道的命令道:“我要你忘了郭承嗣。与我在一起!以前的一切既往不咎。我会让你与我一起共享这片锦绣河山。”
钟紫苑悚然一惊,这是朱毅第一次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他的野心。她不可思议的低叫道:“王爷。你醉了,在说什么胡话呢!当初就算你没有弄错,以我罪臣之女的身份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妃。你醒醒吧!我们之间只能说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真没有谁想要成心与你做对。”
朱毅的手指因为愤怒越收越紧。钟紫苑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手臂上一定多出几条青肿的瘀痕。她不由痛叫道:“放开我!”
“休想!”朱毅怒不可喝的道:“不管是误会也好。是刻意也罢,你既然进了我的王府就别想着再出去。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他赤红着眼睛,一把抓下她头上的白芙蓉摔在地上,抬脚狠狠踩了上去。将原本洁白无瑕的花瓣碾成一团肮脏的花泥。
“混蛋!你究竟想要怎样?”钟紫苑拼命挣扎着。
“我想怎样?哈哈,你问我想怎样?朱毅的笑声带着无尽的癫狂及悲凉:“我将整颗心掏出来捧到你面前,你却视若罔闻!如今。你说我还想怎么样?”
朱毅突然凑近钟紫苑,口出呼出的酒气让她感到阵阵反胃。他却一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低头欲贪婪的吻下去。她大惊,猛地挥出一掌,却被他轻而易举的躲开。
朱毅抓着她的手腕,抬起头,瞪着猩红的眼眸,狞笑道:“你以为我是抱琴那个贱人,可以任你打骂吗?”
他如此陌生的模样让钟紫苑生生打了个寒噤,他却“哈哈”一笑,弯腰将钟紫苑扛上肩头。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快点放开我!”钟紫苑拼命扑打着,却哪里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
朱毅对她的挣扎浑不在意,他一边大步往屋子里行走,一边厉声喝道:“你们都给本王滚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靠近!”
钟紫苑费力的抬起头,恰好看见表面静谧的院子里忽然出现了几个暗卫,他们悄无声息的快速退了下去。
朱毅抬起脚“砰”得一声,狠狠踹开了归燕阁的大门。他急切的绕过雕着百子图案的紫檀屏风,拂开细密轻薄的乌绡纱攒八宝帷帐,而后将肩头的钟紫苑狠狠丢进了那宽大的拔步床上。
钟紫苑就势狼狈的滚到角落里,她拔下头上雪亮的凤头钗,用那锋利如匕首的簪尖抵在自己的咽喉部,警惕的道:“不要过来......”
她话音刚落,眼前顿时一黑。朱毅猛扑过来,一把抓住她手中的钗头,生生的夺了过去。他因为太过用力,那尖尖的凤嘴在他的掌心划出一条细长的血痕。
钟紫苑几乎吓傻了,她缩在角落里,一瞬不瞬的瞪着他。他裂开嘴,露出一抹充满*的狞笑。他斜着眼睛紧紧盯着浑身颤抖的她,伸出舌头缓缓舔过自己掌心的血痕,那模样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原本如兔子般惊慌怯懦的她眨眨浓密的睫毛,露出狡黠的微笑。就见她轻启红唇,脆声道:“一,二,三,倒......”朱毅面上一僵,心中顿生警惕,他怎么能忘了她是一个浑身奇药的怪物。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如木头般直直的栽倒下去。
钟紫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毫无知觉的身体,而后扬声道:“进来吧!”
透过镂雕的紫檀屏风,可以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快速靠近。来人飞快的绕过屏风,来到拔步床前,沉声道:“郭夫人,拿到钥匙了吗?”
钟紫苑利落的爬下床,扯扯身上凌乱的衣裙。悻悻的道:“采茵,还是你自己动手找吧!我实在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接触。”她捡起被朱毅随手扔了的凤头钗,小心的将它收回袖袋中。
采茵无奈的叹口气,开始利落的在朱毅身上翻找起来。她纤细的手腕上晃动着一只雪亮的镯子,上面镂空雕刻的凤凰图案与钟紫苑手上的凤头钗一模一样。
采茵早年是朱显暗中安排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后来朱毅被封王爷,搬出皇宫住进了新修葺的睿王府。太后怕他身边没有可心人伺候。就特意指了身边几个得力的宫女给他。采茵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到了朱毅身边。这么多年下来,其她的宫女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王府,如今朱毅身边也只剩下采茵一人。
这些年朱显也不知暗中安排了多少奸细混进睿王府。可惜朱毅的警惕性极高,再加上他已经羽翼初成,也暗中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朱显派出的奸细都被他暗暗清理了。只有这采茵。因为是太后亲自指过来的,加上朱显把她当成最后的筹码。一直没有给她安排任务,她才没有被暴露出来。
如今朱显病入膏肓,朱毅的狼子野心也日渐显露,朱显终于开始动用这最后一枚棋子。当日偷偷潜入的书房的正是采茵。她接到的任务就是寻找带着账册莫名失踪的段岭。她暗中寻遍了王府的各个角落都毫无所得,最后才把目标放在那间总是被暗卫严密看管的书房。
采茵对王府的地形极为熟悉,加上她的身份根本就不会引起暗卫们的怀疑。她才能那么顺利的伺机潜入书房。在书房里,她隐隐听到了朱毅的咆哮。也寻找到了石牢的入口,可是没有钥匙,她是没有办法进去一探究竟的。
那把钥匙一直挂在朱毅的腰间从不离身,而在他的身边总是有暗卫紧紧相随,采茵根本没有办法下手。今天,她看见钟紫苑戴着那只凤头钗款款而来,就知道帮手来了。
采茵从朱毅腰间取下钥匙,而后将朱毅抬到床上,盖上锦被,伪装成熟睡的样子。忙完这一切,钟紫苑又飞快的换下身上这件醒目的素白锦衣,打扮成极为普通的王府丫鬟模样,半垂着头跟在采茵身后,大摇大摆的出了归燕阁。
王府花园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几声巨响后飘起了彩色烟雾,瑟瑟的秋风吹着那烟雾袅袅上升,就像一条五彩的锦缎腾空而起。这突兀的巨响还有彩烟惊动了王府的侍卫,无数人蜂拥而至,四处搜寻,却只找到一堆燃尽的花炮碎屑。
一个圆脸侍卫看着这一地的碎红不解的道:“大白天的,谁在这里玩烟花?”
另一个长脸侍卫用手中的刀鞘在碎屑中扒拉了几下,虽然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发现。他依然蹙着浓眉,警惕的道:“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上,这件事要赶快禀明王爷。”他回身高声询问道:“王爷如今身在何处?速去禀报。”
阴暗处闪出一个身穿绿衣,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暗卫,他面无表情的一拱手,道:“王爷有要事在身,曾吩咐下来若无命令,不得靠近。属下不敢违抗。”
“王爷有何要事?”侍卫诧异的道。
暗卫眼角抽了抽,闪身回到暗处,这个问题他拒绝回答........
王府花园里一片混乱,采茵,钟紫苑却出现在书房外。
整个书房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窗前有几竿挺拔的翠竹,周围环绕着苍翠的梧桐树,一阵微风吹过,繁密的枝叶发出瑟瑟的轻响,四周静谧如画,连个走动的丫鬟都没有。不知为何,钟紫苑却隐隐嗅到了其中的肃杀之意。
钟紫苑身子一动,采茵却拉住了她。钟紫苑不解的轻声问道:“既然有了钥匙,书房就在眼前,咱们为何还要躲在这里?”
采茵娟秀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她的眼睛瞪大着,神情显然十分紧张。她一边小心观察着周围形势,一边解释道:“别看这里静悄悄的,周围起码藏了六个以上的暗卫。你又一点武功都没有,根本不能自保,还是在一旁乖乖看着,别给我添乱了!”
钟紫苑听话的缩回了脖子,没过多久,就见采茵神情一肃,压低了嗓子道:“我们的人得手了!”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钟紫苑就看见从高大的梧桐树上“噗通噗通”接二连三的掉下几具尸体,把她吓了一跳。采茵却如释重负的站起身,迎了出去。
随着尸体落下,几个蒙面人也紧随其后从树上一跃而下。钟紫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她先前一直拼命的在那繁茂的枝桠间搜寻采茵所说的暗卫,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她更加没有发现这几个蒙面人是如何偷偷潜入将那几个暗卫一一刺杀的,她饶有兴趣的盯着那几个蒙面人猛瞧。
采茵已经快速的走了过去,她与那群蒙面人中为首的一人低语几句后,两人齐齐回首向钟紫苑看来。对上蒙面首领那黑如子夜般幽深的眸子,钟紫苑眼睛蓦得一亮,随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蒙面人皱皱眉头,无奈的沉声道:“蒙上口鼻,待会紧跟着在我身后,千万不能乱跑!”
“嗯!知道了!”钟紫苑十分乖巧的答应了,惹得采茵好奇的多瞄了他们几眼。
毫无阻挡的进入书房,采茵熟门熟路的来到书架前,掏出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钥匙。所谓钥匙,其实是一块雕工复杂,花纹繁复的碧玉环。
采茵将这块碧玉环小心的嵌入墙上一处雕着同样花纹的纹饰里。直到碧玉环与那纹饰丝毫不差的重合在一起,就听“咔嚓”一声轻响,门后传来齿轮滚动时发出的细微“咯吱”声,那沉重的书架一分为二,露出了后面黝深的石牢入口。
石牢里隐隐起了骚动,有人轻声喝道:“王爷来了,快去迎接!”紧随着,就是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往入口处走来。
蒙面首领瞧了钟紫苑一眼,钟紫苑手腕一抖,一个小小的瓷瓶滑入她的手中,她顺势将瓷瓶塞入蒙面首领的手中。蒙面首领眼睛一弯,接过瓷瓶飞快的拔了瓶塞,顺手就扔进了黑咕隆咚的石牢中。
没有一句话,仅靠眼神交流。俩人的配合却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涩阻,就像曾经合作过无数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