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顿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抬起头来。他当然知道秦雁舟所说的这个“娘”指的不是刘四凤。
秦雁舟看着他,“清明节自然也应该去看看她老人家,我还没去给她上香磕头过呢。”
往年清明,在乔慕和乔松的提醒下乔德贵才会带着他们去看看他娘,给她扫扫墓。本来乔慕想着今年他和哥哥都不在,乔德贵应该也不会去了,没想到秦雁舟会提起。
东山村和水云村说远不算远,但说近也要走两三个时辰的山路。最近又要忙插秧的事,他就没好意思跟秦雁舟提要回去。
秦雁舟已经对他很好了,他不想再多麻烦他。他们新婚不久,秦雁舟对他肯定会多有包容,但若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他就更应该“懂事”些才行。
“其实不去也没关系的,毕竟也挺远的。”他扒拉着碗里的饭小声说。
秦雁舟夹了块鸡蛋放到他碗里,“怎么会没关系呢?娘她肯定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啊。”
要说心里不触动是不可能的,乔慕听了他这话又觉得,或许自己没必要那么的“通情达理。”他想了想,于是道:“好,那也去看看她。”
第二日天蒙蒙亮俩人就起床了,贡品香纸昨晚就已准备妥当,吃完早饭就能上路。乔慕煮了粥,又炒了几个小菜。吃完饭后又烙了几个饼,毕竟要去东山村的话还是要带上些水和干粮。
秦雁舟爹娘的坟就在离水云村不远的山上,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这是乔慕第一次来,两座坟挨得近,后靠着一棵高大的木棉树,站在前面往下眺望就能看见整个水云村,是个极好的位置。他看坟头的杂草长得并不高,周围除了些落叶也很干净,看来秦雁舟应该会常来打理。
俩人着手清理,秦雁舟把旁边伸过来的一些树枝修了修,乔慕则把贡品摆上。
“前几年我不在的时候陈叔跟吴婶他们得空了也会来看看,帮着料理料理,还多亏了他们。”秦雁舟边干活边跟乔慕说着。
“吴婶她们都是好人。”乔慕应道。
他们动作很快,说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周边打扫干净,然后给秦父秦母上香烧纸磕头。
秦雁舟看着墓碑,“爹、娘,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慕哥儿,我带他来见你们了。”
乔慕磕了头,也跟着喊了一声“爹娘。”他想再说些什么,但对于从未见过的公婆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本就不太会说话,面对两位老人家就更是了。
不过秦雁舟也不在意,他只自顾的跟爹娘说着话。“我们如今都好好的,前段时间我用爹教我的方法做了茶拿到镇上卖,没想到还卖了个好价钱。”
他淡淡微笑着,就像平时跟家人闲聊时一样,又道:“爹你知道了肯定又得跟娘好好炫耀一番了吧?”
接着他又说了两句家里的事情,让他们知道家里都好好的,他也好好的,好让他们放心。乔慕静静的听着他说,不觉间嘴角也微微扬起。
今日天气阴沉,乌云布在天边,仿佛即刻就要落雨一样。放眼山林,绿意葱葱,各色野花都开了不少。俩人担心会下雨,就加快了脚步往东山村赶,不过好在这样的天气不热,很适合赶路。
因着走得快,走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东山村。他们没有进村,而是直接去了乔慕她娘的墓地。也是在东山村旁边的山腰上。
临近亲娘的坟,乔慕轻轻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裳,他想让他娘看到他齐齐整整的样子。穿过山林,终于沿着林中的小路来到目的地,看到眼前的场景,乔慕不由得顿了一下。
秦雁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这座坟周围杂草被清理过,周围收拾得干净,还留着些上香烧纸的痕迹。
“有人来过了?”秦雁舟问。
这个痕迹显然是有人来过,但乔慕也有些猜不到是谁。他以为他娘的坟墓已经杂草丛生了,还真没想到会有人来。哥哥在府城,自然是不可能。外公外婆已经过世,乔慕有一个亲舅舅,但不在一个村,他娘过世后跟他们也几乎没什么联系。难道是…乔德贵?
乔慕想到这里觉得很有可能是他,但他心里并不觉得有丝毫的感动。如果真是他 那也只能说明他还有点良心。
乔慕对秦雁舟道:“可能吧,不知道是谁。”说着他帮秦雁舟卸下背上的竹筐。既然已经有人打扫过,那他们就可以直接上香。
俩人一起摆上贡品然后磕头上香,乔慕他娘走得很早,所以乔慕对他的记忆很模糊。他对娘亲了解最多的是来自哥哥的讲述,但他还记得他娘是个很温和的人,小时候会抱着他给他唱摇篮曲,乔慕的性格就很像她。
娘亲离开他已经太久了,他不像秦雁舟一样跟爹娘有很多话要说,他只看了眼旁边的人道:“娘,他叫秦雁舟……我的夫君。”
秦雁舟笑起来,“娘,现在才来给您磕头上香,还请您见谅。”他说着看了看乔慕瘦削的肩膀和细白的侧颈,“我会好好待慕儿的,您放心吧。”
乔慕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但心里却是高兴的,于是他也对他娘道:“我现在好好的,您放心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我哥也好,他现在能挣钱了。他说再等两年要跟木匠师傅的女儿成亲,已经定下了,等他回来了让他也来看您。”
天色已经不早了,乌云仿佛散开了些。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回水云村,吃了点干粮后俩人就下山了。走到半山腰,乔慕向下看到了山脚下的东山村。熟悉的村庄和田地,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驻足静静的望了一会,觉得眼前的一切既真实又不真实,心中涌起些道不明的情绪来。
秦雁舟望着他,“要回去看看吗?”
“不回去了。”
“那咱们回家去吧。”
“好。”
……
东山村,乔家,刘四凤正在厨房擀面,才开始没一会就听到两个儿子在院子里吵嚷。
“娘!小祥抢我糖吃!啊!他咬我!”
“明明是你抢我的,还给我!”
兄弟俩说着便打了起来,刘四凤被吵得心烦,抄起擀面杖就往外走,“吵吵吵,吵什么?信不信老娘揍你们?”
兄弟俩平时调皮,但也怕自己凶悍的老娘,见她出来立马停手。乔吉道:“弟弟抢我糖,他吃完了抢我的!”
小儿子显然是无理取闹,“我就要!我就要吃!”说着作势要在地上打滚。
刘四凤被气得脑仁疼,“吃什么吃,哪还有钱给你们买糖,你大哥多久没寄钱回来了,就知道吃!”她说着把擀面杖放在院子里的桌上,问大儿子:“你爹又上哪了?”
乔吉道:“说上山砍柴去了。”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推开,是乔德贵回来了。
刘四凤见他两手空空,哪里打了什么柴。“不是说上山砍柴了吗?柴呢!你又去哪偷懒去了?”
乔德贵进门就被吼了一句,有些不高兴又不敢发作,勉强挤出个笑来,“这不是昨夜下雨柴都湿了嘛,这才没打回来。”
刘四凤“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哪去了。”她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又道:“你大儿子怎么回事?都多久没寄钱回来了?”
乔德贵皱眉,摊了摊手。“这我哪知道?兴许没挣到钱嘛。”
刘四凤可不放过他,“你明日去村里找那老秀才,让他给写封信寄过去催催,家里柴米油盐哪样不需要钱,你想等着喝西北风啊?”
乔德贵有些为难,“这慕哥儿的彩礼不是有五两多呢嘛,不急不急。”
刘四凤又抄起擀面杖指着他道:“我说乔德贵,五两银子你两个儿子天天吃糖吃肉还要念书,你以为还剩多少?”
乔德贵坐在桌子旁倒了杯茶喝,睨了眼刘四凤敢怒不敢言。“知道了知道了,得空了我就去。”
“哼!净是些没用的东西。”刘四凤这才作罢,拿着那根擀面杖回了厨房。
天幕渐黑时乔慕和秦雁舟才回到水云村。村中夜里安静,走在路上只能听到些蛐蛐鸣叫声和悠远的犬吠声。
今夜乌云密布,没有月光俩人便只能摸黑回家。说来也是运气好,这天气阴沉了一天,可却是在他们到离家不远处时才飘起了小雨。
他们加快速度小跑着回家,秦雁舟边摸出钥匙开门边对乔慕道:“还好路上没下,不然咱俩得成落汤鸡了。”
乔慕忍不住笑出声,“是啊,咱们运气好呢。”
院门被推开,他们正说着话要进去,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秦雁舟。那人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刘老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高大的汉子。那汉子身着一身黑衣,手里还牵着匹马,俩人都披了蓑衣。
“五阿叔?您这是有什么事吗?”秦雁舟问他。
刘老五指着旁边的汉子道:“诶呦,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小伙要给你们送东西等一天啦,我说先给我我交给你他非不让,说要亲手给你们。”
秦雁舟和乔慕好奇的看着那汉子,心里都有些疑惑。他俩日子过得简单,认识的人也不过多是村里人,究竟会是什么人给他们送东西还这般重视?